第4章 新客戶（1）

賴茜是典型獅女，太陽獅子上升獅子。入職會上，小姑娘挎著名牌包，打扮得漂漂亮亮，介紹自己時說我叫ceci，賴茜，茜字讀qian，不讀xi。她和誰都這么說一遍，態(tài)度強硬，頗有點盛氣凌人。

初進公司，gavin和實習生總愛叫新人出門午餐。丁昭不敢發(fā)表意見，只能跟著他們?nèi)キh(huán)貿(mào)找個西餐廳坐下。午市套餐98元起，看得丁昭心驚肉跳，只得狂喝水，每次都點最便宜那套。

賴茜則點128、158，卻也很少點最貴的298。

吃了幾天，丁昭的余額將近透支，還是賴茜主動找他，問要不要中午去外面簡單吃點什么。

兩人在幾條街開外的的江西米粉店默契坐下，酣暢淋漓吃了一個鐘頭，每人才18。

做了一段時間的飯搭子，他倆漸漸熟絡(luò)，賴茜向丁昭道出名字的原委：父母取名想當然，原本真要讓她的茜字讀xi這個音，結(jié)果加上姓，用方言一念，得了，哪裏好聽，諧音垃圾。

出門找飯館的路上，賴茜始終沒開口，最后挑中一家本幫面館，點完單，丁昭擔心gavin那番話讓賴茜產(chǎn)生誤會，試圖與之解釋。

女孩安靜聽，仍無多大反應(yīng)，直到點的澆頭面端上來，才拿起桌上辣椒醬，往裏扔了三大勺。

“你運氣好好。”她冷不防說，大概是醞釀許久，語氣中有羨慕，還有些不服。

看她這樣，丁昭反倒輕松。賴茜心高氣傲，卻也足夠坦蕩，會將不痛快擺上臺面講明。兩人同時進公司，水平差距巨大，她從未將丁昭當成競爭對手，更不嫌他遲鈍，萬事都提點兩句。

“你別聽gavin胡說，他就是故意想氣你。佲仕事情多你也知道，那個大頭做到頭發(fā)都沒了，我去肯定加班加死。”

“挑撥離間他最在行，佲仕原來是gavin的客戶，年中突然換給大頭，他是看你不爽，順便讓我心裏也不舒服一下。”

這內(nèi)幕丁昭第一次聽說，“為什么換人？”

“好像是懷疑他和某客戶，”賴茜想了想，“私相授受。”

“你聽誰說的？”

“我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

賴茜讓他不要追問，抬聲喊老板娘，幫我加個蛋。

丁昭點頭：“要我選，還是柏嘉麗好，客戶善良，事情也不多，還是高奢，做久了說不定有機會轉(zhuǎn)甲方呢。”

“也就那樣，我都給女明星修一禮拜手臂肉了。柏嘉麗日常做什么都要跟global走，久了也無聊，還是做比稿鍛煉人。”

“我進佲仕也是做日常，比稿輪不到我的。”

“能跟著聽聽也是好的呀。”

丁昭沒接話，埋頭吃蔥油拌面。賴茜放下筷子，看著他認真說，“早曉得這樣，當時我就申請去佲仕了。我在4a實習的時候就聽過nate的名字，co2能做到今天規(guī)模，他是功不可沒，在他手下做事肯定大把東西可學。”

這件事丁昭一直不太理解。賴茜在4a做得不錯，跑來co2，最多算平跳。他自己是沒有進過4a，看這種統(tǒng)領(lǐng)行業(yè)的廣告藤校聯(lián)盟，難免有些濾鏡加持。

聽完他的困惑，賴茜不屑道：“中國最早的廣告模式是4a帶來的，九幾年開到國內(nèi)，大家奉若神明，后來時代變了，本土公司一個個開起來，報價更有競爭力，形式更靈活。你現(xiàn)在再去看有些4a，一間公司成百上千人，架構(gòu)冗雜得和國企一樣，原來引以為豪的工作流程都快變成毒藥了，一份brief下去給你滾七八個人，是個人都來卡你一道，能做好事情嗎？更別提有的4a日薄西山，創(chuàng)意做得不行，架子還老大，頂著舊日光環(huán)，真以為自己在云端經(jīng)不起摔了。”

她一通牢騷發(fā)完，老板娘正好上菜，喊著胡包蛋、胡包蛋來了。

賴茜筷子動一動，沒夾，移到丁昭面前，“瘦死駱駝比馬大，牛的4a不是沒有，但要想快速升級，還是co2合適，本土的agency，這家挑戰(zhàn)最多，接觸的案子都是業(yè)內(nèi)頂尖。佲仕這么好的餅，doris也算給你機會了，別老往后躲，天天給gavin那種人買咖啡你甘心啊？”

“嗯？他現(xiàn)在都自己下去買了。”

賴茜無語：“笨死你算了。”

“我開玩笑的，”丁昭猶豫了一下，將那枚黃澄澄的煎蛋拖進碗裏：“佲仕現(xiàn)在就是火坑，你也知道nate那個樣子，他那雙眼睛這樣，chua，盯著你，銀行卡密碼都要被他盯出來了。”

作為溫吞的草食動物，丁昭認定程諾文是一頭職場野獸，兇猛，會吃人。在他嘴下要能活過試用期，自己可以去廟裏燒香了。

賴茜終于笑了：“火坑才好呢，就當借gavin吉言，做完這單你就浴火重生，真正飛上枝頭了。”

一頓中飯將不快情緒化解，下午回去，丁昭位子還沒做熱，大頭從天而降，說借了個小房間和他盤工作。

佲仕是海外品牌，馳騁全球市場多年，國內(nèi)聲量可觀。丁昭在高端商場見過它家專柜，柜哥個個西裝領(lǐng)帶，人靚腿長賽男模。不過定價太高，一瓶爽膚水都要賣七八百，丁昭從未用過，大頭問起使用感受，他也答不上來。

這可不行！大頭高喊，為了讓他更好理解佲仕，火速拿了一套樣品，潔面水乳外加一支剃須泡沫，讓丁昭帶回去切身體驗。

國內(nèi)廣告業(yè)發(fā)展迅猛，生態(tài)豐富，co2涉獵廣泛，是出了名的審美好、執(zhí)行強。佲仕屬于公司老客戶，今年是合作第四年，雖然進賬穩(wěn)定，但廣告商和品牌之間的關(guān)系也有如夫妻，時間一長，易步入倦怠期。

兩方簽的是年度框架，除了合同規(guī)定的內(nèi)容，額外的營銷項目還需與其他廣告公司比稿競爭執(zhí)行權(quán)。下半年campaign要是成了，不僅a組今年的kpi能提前完成，還能鞏固客戶關(guān)系，程諾文不會不重視。

“retainer的內(nèi)容就是這些，”大頭暫停喝水，“排期我發(fā)給你，這周還剩幾條微博，文案設(shè)計都和客戶確認了，你跟著時間發(fā)掉就行。”

他打開企業(yè)微信，“我拉你進客戶群，記得介紹自己。”

丁昭在佲仕工作群發(fā)出的第一句話是干巴巴的hello，結(jié)果石沈大海，只有大頭發(fā)了一個表情包當暖場。

“可能他們在忙，”大頭讓丁昭別在意，指著客戶頭像給他介紹，“這是佲仕亞太區(qū)的市場部老大，去年來的，法國人，中文不好，所以我們在群裏溝通都要用英文，否則他看不懂，不過這人平時不管執(zhí)行，和我們對接的是他手下，叫肯尼。”

肯尼小哥的頭像穿v領(lǐng)t恤，露出一半胸肌，嘴唇是玻尿酸式的飽滿。丁昭想起賴茜中午說的“私相授受”，不禁浮想聯(lián)翩。

“這人做事，呃，愛占便宜，有時會私下找我們，”大頭提醒他，“你記得，quota合同框死了，臨時加任何東西都要單獨報價，不能白做，之前因為……犯過一些錯誤，nate對這些也比較敏感。”

佲仕體量不小，大頭花了兩個小時才科普完，結(jié)束后馬不停蹄帶著丁昭去創(chuàng)意組，見負責佲仕的設(shè)計與文案。

阿康的日常工作需與創(chuàng)意人員緊密配合。一則內(nèi)容的出街離不開阿康的正確統(tǒng)籌，也少不了文案的筆頭功夫與設(shè)計的美術(shù)支持。

創(chuàng)意組與客戶組的氛圍大不相同。在co2做阿康，需與各大洲客戶開會，講究門面功夫。a組從程諾文開始就以身作則，隨便撈一個都穿得山清水秀。丁昭不懂時尚，只能日日襯衫領(lǐng)帶，維持社會人裝扮的及格線。

相比之下，創(chuàng)意組隨意許多，他們是純粹的腦力工作者，舒適第一，辦公區(qū)盡是背心褲衩，一派夾腳拖統(tǒng)治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