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走的時候,是盛夏,如今半年過去,原來已經(jīng)入冬了,下起了雪,邊境應(yīng)該更加苦寒了吧。
沈晏是世子,他出門游歷也是帶夠了大把銀錢,從來不曾吃過苦,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琉紗一個人來到上陽的城樓上,朝著沈晏遠(yuǎn)去的方向眺望,半年之期已到,他應(yīng)該回來了呀。
遠(yuǎn)處大雪封山,白茫茫一片,沒有半個人影。
琉紗看著遠(yuǎn)處,忍不住放聲大哭。
沈晏回不來了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讓她那么難過。
哭了一夜后,琉紗回去了,第二天夜裏,就被英王送到皇上寢宮裏。
她身穿銀月國服飾,亭亭裊裊,艷如牡丹,又帶著大祈女子沒有的異域風(fēng)情,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向大祈的帝王,腳腕上金鈴清脆。
病得清瘦憔悴的帝王看見她,怔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問道:“英王送你來的?”
琉紗點(diǎn)點(diǎn)頭。
帝王捂住口,猛烈地咳嗽,最后有些凄然地笑了:“在大祈,朕也如你一樣可憐,一樣身不由己。”
琉紗望著他,忽然淚如雨下:“我,我只是想回銀月國。”
帝王并沒有為難她,準(zhǔn)許她留在他身邊,伺候筆墨,過了幾天,以銀月國公主的身份,封了貴妃。
而帝王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加衰弱,琉紗進(jìn)宮一個月后,皇上駕崩了,當(dāng)天,悲痛欲絕的皇后也服毒自盡,追隨皇上而去。
朝臣雖然對皇后死因有諸多猜疑,但如今英王大權(quán)在握,沒人敢提出質(zhì)疑。
作為大祈后宮裏地位最高的妃嬪,年幼失怙的太子被記在她名下,隨著新皇登基,琉紗成了太后,垂簾聽政。
大祈是當(dāng)今最強(qiáng)盛的帝國,新皇登基,太后垂簾的大典盛大隆重,隨后,昭告天下,琉紗是銀月國公主,名義上算是兩國聯(lián)姻,互下婚書,消息一時之間如同冬日的雪片,在各國之中紛飛。
遠(yuǎn)在敵國境內(nèi)的沈晏聽到消息時,一口血嘔了出來。
“殿下!”云霞來到他身邊,兩人喬裝成普通百姓的樣子,身邊還帶著一小支精兵。
“她們千裏迢迢來到大祈,苦心經(jīng)營,就是為了權(quán)勢,如今她如愿了,你該明白了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你何苦……”
沈晏擦去了嘴角的血,低聲說:“是我失約在先?!?
“你不是失約,你差點(diǎn)兒死了!”云霞忍不住說,“為了能贏,你連命都不要了!可是她卻連一天都等不了你,她喜歡你嗎?她不過是想利用你!”
“住口?!鄙蜿汤渎曊f,他心中痛苦,想到她這么薄情,想要恨他,又恨自己這一戰(zhàn)失利。
當(dāng)時主帥對于地形判斷失誤,又不聽他勸告,被敵軍引入沼澤地,十幾萬大軍被四面八方的敵軍亂箭掃射,死傷無數(shù),他身中數(shù)箭,冒死在亂軍中斬殺了敵方主帥,才挽救了一半大軍。
可是深入敵腹,也讓他被敵軍俘虜,帶回?cái)硣汲?,有?xì)作認(rèn)出了他是英王府的世子,敵國有意留著他和大祈談判,沒有殺他。
好在崔三兒一直悄悄跟著他,在他授意下,帶著一支精兵化妝潛入敵國,也聯(lián)絡(luò)大軍分兵從各路悄無聲息靠近。
他咬牙在敵國的大牢裏呆了三個多月,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命喪黃泉,今日就是聯(lián)絡(luò)大軍進(jìn)攻之日,沒想到卻接到琉紗成了太后的消息。
沈晏靜靜沈默了一會兒,便下令攻城。
這一戰(zhàn),年輕的世子和埋伏在外的大軍裏應(yīng)外合,攻陷了敵國的首都,一戰(zhàn)成名。
他處理完敵國事宜,帶著凱旋的大軍班師回朝那天,已是第二年初春。
上陽城中,百姓夾道歡呼,他立即上朝拜見新皇和太后。
身穿黑色甲胄的世子走上朝堂,鐵甲撞擊著佩劍,發(fā)出令人膽寒的聲音,文武百官,無人敢出一言。
只有英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如今皇帝在他手中,沈晏又拿下敵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在大祈,他依然無所畏懼。
他露出笑容,正準(zhǔn)備讓皇帝下旨嘉獎,卻見沈晏解下佩劍,跪在地上。
“臣沈晏,參見皇上,參見……太后?!?
年幼的小皇帝畏懼地縮在龍椅上。
而龍椅后,那一道垂下的紗簾后,太后年輕而窈窕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如今對自己俯首臣稱,琉紗看著他,說不清是覺得快意,還是難過。
她輕輕喊了平身,再沒有說話,一直到下朝,她從紗簾后離開,乘著鳳輦回后宮。
半路上,宮人忽然停下來,琉紗抬起眼睛,看著攔在前方的沈晏,他還是恭恭敬敬地對她行禮:“臣沈晏,拜見太后?!?
外臣私入后宮是死罪,他居然還一臉云淡風(fēng)輕!
琉紗惱恨,可是身邊的宮人見了沈晏,卻都識趣地退下去了,琉紗又驚又怕,坐在鳳輦上瞪著他。
初春的后宮中,柳枝抽芽,桃花盛開,盛裝的太后在桃花掩映下,美得令花也失色。
“表妹為何這么怕我?”沈晏一步一步走近她。
他離開了近一年,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少年的身形,高大挺拔,從戰(zhàn)場上廝殺回來的氣勢,危險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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