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送走兄妹倆，鄭建國的眉頭便擰成了個疙瘩，寇斌無意中說的東西給了他很不好的感覺，范萍會在什么情況下，去打聽他報考的醫(yī)學(xué)院是第一批重點高校？
“咱娘在擔(dān)心你這么小去外地上學(xué)，照顧不好自己。”
隨著聲音鄭冬花出現(xiàn)，她上了這兩個月的班有了很大的變化，原來的大辮子變成了兩個小辮搭在肩膀上，額前的劉海顯然是修剪過，身上的衣服上還帶著善縣供銷社字樣，不長的時間里便像了城里姑娘，細(xì)細(xì)的柳眉間藏不住的神采飛揚著，一雙眸子發(fā)現(xiàn)被打量了，連忙開口道：“怎么，你會照顧自己了？”
“這段時間我在跟著咱娘學(xué)了，不過也就是洗些衣服而以。”
鄭建國聲音不大的說過，瞅了眼廚房里面又打量過鄭冬花的面龐，開口道：“你和寇斌沒什么吧？”
“我和他能有什么，你多想了。”
鄭冬花的眸光一陣閃爍，鄭建國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好，我怕你被人騙了——”
“你姐有那么笨么。”
面上閃過不滿之色，鄭冬花瞥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進了屋，鄭建國知道自己又錯了，這位是姐姐，不教育自己就是好事了，也就把這些心思壓在了心底，進了屋看著鄭富貴輕快的哼著小調(diào)，便知道他是真的高興，便自顧自的鉆回了被窩里面，瞪著倆眼瞅著黢黑的房頂，開始想象當(dāng)狀元會是什么個樣子。
記憶中的狀元有獎房子的有獎錢的，這些在這會兒是不用去想，想也無法想的存在，因為這會兒人們的價值觀還傾向于精神財富，看看老爹鄭富貴這些天的精神狀態(tài)就能知道，現(xiàn)在三里堡大隊已經(jīng)都傳遍了，他鄭蟈蟈考了個狀元，最起碼也是個善縣的狀元，人們都這么說著。
恢復(fù)高考的第一年，讀書無用論被徹底拋棄后，大學(xué)生的概念還有些模糊，只有有知識的人才能理解的身份，社隊里面認(rèn)知最深的也只是知道有了這個身份會有些改變命運的好處，多傾向于商品糧大皮鞋的這些表象，而這也正是人們最為看重的，當(dāng)然也是這會兒最缺的。
三天后一早睡到了自然醒，鄭建國沒有穿杜小妹給他收拾出來的新衣服，便被嘮叨了幾句：“你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
“翅膀硬了啊。”
鄭富貴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鄭建國挑起到了桌子邊，看著臥在面條中的荷包蛋，飛快開口道：“你們都吃過了？”
“誰和你似的一屁股睡到大天亮。”
杜小妹對于鄭建國辜負(fù)了自己的心意很是不滿，認(rèn)為他最近越來越是有上房揭瓦的跡象：“你考了大學(xué)生也是蟈蟈。”
“那肯定啊。”
鄭富貴呵呵的笑著說過，正唏哩呼嚕的吃面條的鄭建國抬頭笑了笑，飛快夾起咸菜中的小辣椒塞進嘴里，便又埋下頭唏哩呼嚕的扒著，沒幾口大半碗面條就下了肚，看他這急急慌慌的樣子，杜小妹抬腳出了門：“現(xiàn)在知道急了？慢點吃，路上慢點。”
早早的打過招呼要到寇陽家吃飯，鄭建國也知道他的堅持讓老娘感覺很受傷，沒有穿她準(zhǔn)備好的新褂子而是選擇以前的舊衣服，是種發(fā)自骨髓里的自卑感在作祟，只是這種自卑感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群體的認(rèn)知，大家便感覺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人家：“我這個狀元去就是給他們面子了，只要不光著屁股他們還敢不讓進門？”
“別給我說，給你娘說去。”
鄭富貴才不會上當(dāng)，說過后從口袋里摸出了兩塊錢放在了他面前，下巴一抬：“第一次上門做客，看看要買點東西不。”
“哪是第一次，飯都吃三回了，這都第四回了。”
鄭建國參加高考的兩天中午都是在寇陽家里解決的，只是這個事兒他怕引起老爹和老娘的怨念沒說出來，反正到時候這個情分是要他來還的，再加上寇陽和寇斌來家里也吃過了，以后就差不多可以從同學(xué)上升到朋友的范疇，這會兒嘴巴上說著手上也沒閑著，拿過錢揣進了口袋里面：“小孩子串門哪有買東西的，都是帶著張嘴去就行了。”
“可你——”
鄭富貴不大的眼睛圓睜著想說你現(xiàn)在是大孩子了，接著想起十幾歲的大孩子可也是孩子，要脫離這個范疇最少得沖著二十去了，當(dāng)即沖他口袋抬了抬下巴，一雙眼睛看向了門外，充滿警惕：“錢收好，別亂花——”
“我肯定不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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