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只能用手捂著臉，對郗晨說：“過幾天他們還會再來，到時候就要砍我的手，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嗎，我是你媽，我生你養(yǎng)你，我……”

郗晨覺得有點刺耳，徑自走進(jìn)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了兩口，將蕎姐打斷：“砍了你的手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什……”蕎姐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郗晨冷漠地分析著：“砍了手你就得去醫(yī)院，還會驚動警方，就算他們關(guān)系都蹚平了也不至于為了一個賭蟲這么明目張膽。再說砍了手你還怎么接客，怎么還債？我聽說放債的人都是紙老虎，打人、上門鬧事已經(jīng)是極限了，就算他們不打算要那些錢了，殺了你也沒有好處，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拿你的器官去賣。”

能講出這番話也多虧了她在夜陽天補課那段時間，不管是聽來的還是問來的，都算是長了見識。

這次蕎姐連罵都罵不出來了，不是詞窮，而是第一次被郗晨這副不痛不癢、冷酷無情的模樣震驚到。

她才十六歲，就已經(jīng)練就出一身“滾刀肉”。

許久過后，蕎姐才找到語言：“你不要忘了，你的□□還在張大豐手裏。”

“已經(jīng)拿回來了。”郗晨說：“是靳先生讓人去辦的。”

蕎姐怔了怔，顯然這件事她并不知情。

但很快她就反應(yīng)過來：“那他就不會留副本嗎，就算他不留，我這裏還有啊！”

郗晨看向蕎姐，說實話她心裏是在發(fā)抖的，也做不到不在意這件事，可她表現(xiàn)出來的依然是無所謂的模樣：“你是要替我做宣傳嗎，等將來有一天我和靳先生的關(guān)系結(jié)束了，下家可以無縫切換？”

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因為秦簡州那句“不受他的威脅”。

她不知道秦簡州的本意指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就算心裏再擔(dān)心，對外都不能流露出半點，不能讓人知道這是她的軟肋。

只要她什么都“不怕”，那么在對方的思路，就找不到可以威脅她的事。

……

蕎姐之后，很快又出了第二件事。

但與郗晨無關(guān)，而是多日沒有在學(xué)校露面的辛念。

先是聽戚晚說，有人來學(xué)校找辛念，驚動了校方和學(xué)生會。

聽說老師去了一趟辛念家，辛念那邊說因為經(jīng)濟原因，她想辦理休學(xué)。

郗晨和戚晚商量了下，放學(xué)后一起去了辛念家。

見到辛念，兩人都嚇了一跳，辛念不只瘦了一大圈，而且臉色極其難看，她家裏也是亂糟糟的，門口還有很多擦拭過的痕跡。

辛念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請兩人進(jìn)屋，而是說：“出去說吧。”

三人來到外面大樹后的角落裏，這裏幾乎不會有人經(jīng)過，地上散落著一些煙頭。

郗晨看著辛念身上洗舊的衣服，還看到她臉側(cè)和脖子上有些傷口和淤青，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你身上的傷……”

“被人打的。”辛念說。

郗晨和戚晚對視一眼，戚晚問：“誰打的，發(fā)生了什么事？”

辛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掃過郗晨和戚晚，看著她們身上干凈整潔的校服，看著兩人的好氣色，及時打理的短發(fā)，還有別說是傷口了，連一顆痘都沒有的好皮膚。

隨即辛念用一種聽上去平靜卻意有所指的語氣說：“醫(yī)院有一個病友家屬給我介紹了一個來錢快的路子，叫‘裸貸’你們聽過么？”

這兩個字剛落地，兩人就楞住了。

辛念就像是在講別人的事：“就是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光著身子自拍一張，把照片交給放債的人，立刻就會有錢到賬。我拍了，但我留了個心眼，用的是在外網(wǎng)上找的別人的照片，稍微p了一下。當(dāng)天錢就到賬了，我還以為成功蒙混過關(guān)，想著就算將來照片流出去我也不怕，就說照片是假的，那個人不是我。但放債的人第二天就拿著假照片來找我，還逼我拍了真的……”

郗晨和戚晚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她們同時想到的是，除了照片是否還發(fā)生了別的，辛念身上的傷又是怎么來的？

辛念靠著樹干，盯著自己的腳尖繼續(xù)道：“前兩天那個病友家屬突然來找我，說她之前是拿了別人的好處，故意把賺錢的路子透給我，還說叫我不要真的去嘗試。我問是誰，她支支吾吾很久才問我，前段時間是不是在學(xué)校得罪人了？”

“誰？”戚晚問。

辛念：“就是那個要欺負(fù)郗晨的男生，咱們不是拍了照片嗎？他大概是想報覆。”

說到這，辛念又一次看向戚晚，然后是郗晨，隨即說：“我開始還以為……沒想到被報覆只有我一個。不過想想也是，現(xiàn)在只有我家裏著急用錢，不差錢的人根本不會上這種當(dāng)，所以就是我倒霉。但我不會就這么算了，我知道那些人背后的老板是誰，我一定要把照片拿回來！”

“誰？”這一次是郗晨發(fā)問。

辛念：“就是你媽上班的夜總會老板，叫張大豐。”

郗晨和戚晚都沒有接話，三個人心思各異。

她們通過不同的渠道，得知了同一件事，然而知道的越多心裏就越?jīng)]底，原本以為張大豐只是一個夜總會老板，如今又聯(lián)系上地下賭場、放債公司，那么落在他們手裏的把柄就不可能只局限在一個電腦或是一個保險箱裏。

郗晨垂下眼，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出路，她說不出辛念那種“我要把照片拿回來”一般的豪言壯語，也不認(rèn)為辛念能做到。

她們誰都沒有張大豐的軟肋，也不知道他的弱點是什么，如果知道且掌握，尚且還能搏一搏。

可現(xiàn)在，是她們被困在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