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狐狼的棋局

半晌過去, 靳尋如此說道：“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斬斷聯(lián)系？親權(quán)關(guān)系沒有你想得這么簡單?！?

道理郗晨都明白，雖然她還年輕，缺乏社會閱歷, 事情考慮不夠周到, 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戶籍上，她和蕎姐在同一個戶口本上，還有出生證明、身份證明等等, 血緣關(guān)系也是不可分割的最有利證明。

以郗晨現(xiàn)在的想象力,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撇清這一切。

現(xiàn)實不是電視劇, 劇中演的那些改名換姓，遠走他鄉(xiāng)的手段, 到頭來還是躲不過科技的力量。

就算只剩下骨頭, 也會留下骨髓，可以檢驗dna，除非化成灰, 將有機質(zhì)變成無機質(zhì)。

郗晨好一會兒沒說話, 思路飄得很遠, 直到靳尋開口, 給她指出一條路：“你只需要下定決心，給我保證，余下的事我來安排，你照做就行了。”

郗晨松了口氣, 望住他：“什么樣保證，是決心從事實上和她切斷關(guān)系么？”

靳尋眼裏似有笑意劃過：“是斷六親。”

隨即他指了指頭, 又道：“從這裏, 你就要當(dāng)自己死了, 重生之后你是別人, 現(xiàn)在和郗晨有聯(lián)系的人都不再具備任何意義。一個陌生人住在療養(yǎng)院裏，是死是活，是清醒是瘋癲，也和你無關(guān)。既然無關(guān)，就不會關(guān)心，不會探望，更不會過問?！?

靳尋說的足夠清楚，但這種決定并不容易下，他將話落下就起身，好像要給她時間考慮，并不急在一時。

郗晨卻看著他的背影，脫口而出：“我向你保證，向我自己保證！”

靳尋站住了，定了一瞬才轉(zhuǎn)身。

說不驚訝是騙人的，轉(zhuǎn)身的同時他甚至在想，到底年輕，實在沖動，嘴上答應(yīng)的這么快，指不定事后猶豫不決又要后悔。

然而當(dāng)靳尋再次看向郗晨時，卻為她眼裏的微光所撼動。

那微弱的光，很容易就會被澆滅，它堅強地跳動著，并透露出一個信號，她愿意將自己微薄的籌碼全部押註。

真是一個賭徒，而且還是短時間內(nèi)第二次傾盡所有。

從這個角度說，她還真是郗蕎的女兒。

郗蕎賭了一輩子，輸了一輩子，郗晨縱使看不慣她的行為，卻也在賭，賭自己的命運。

郗晨見靳尋只是看著自己，并不表態(tài)，她以為是自己的保證不夠強有力，令他懷疑，于是又補充道：“從這一刻開始，從我心裏，我就不再是郗晨。我是別人，和郗蕎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是死是活，是清醒是瘋癲都與我無關(guān)！”

她的聲音高亢且?guī)Я艘稽c沙啞，她的情緒是興奮的，說完話時后腦勺兩邊都在陣陣發(fā)麻。

她知道這樣的保證意味著什么，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想，連自己親生母親都可以“拋棄”，像是處理垃圾一樣的對待她，這樣的人簡直牲畜不如。

可她不在乎，不在乎靳尋怎么想怎么看。

對靳尋來說她只是一件精美的商品，他花高價買回來的，她是善良天真還是無情惡毒都不重要。

至于蕎姐，當(dāng)蕎姐安裝攝像頭，拍她的落照和視頻，將它們送給張大豐估價的時候；當(dāng)蕎姐終于“賣”掉一直看不順眼的郗望的時候；當(dāng)蕎姐將她帶去包廂，任由一群男人挑選的時候……

蕎姐就不再是她的母親，與世俗定義的“母親”半點不沾。

蕎姐敢在地下賭場暗示張大豐的死是因為得罪了她，無非就是仗著“母親”的身份，覺得可以借此耀武揚威，全然不管這種宣揚是否會給她帶來麻煩。

而一旦剝離掉母親的身份，蕎姐就只是賣家，她是商品。

現(xiàn)在是商品有了自己的想法，決定切割和賣家的關(guān)系，僅此而已。

郗晨一直盯著靳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靳尋終于動了，也終于笑了：“我會為你安排。”

郗晨這才松開屏住的呼吸，從戰(zhàn)栗的毛孔中滲出薄汗。

……

那種從毛孔往外冒寒氣的感覺，黎湘永遠都不會忘。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這個夢，是不是因為之前在墓地受到靳尋的刺激，他還當(dāng)面提醒她，她的命運之所以悲慘不是因他而起，而是因為她是郗蕎的女兒，從出生就註定了噩運不斷。

靳尋揭開了她心裏最大的傷疤。

它永遠不會愈合，只會在表面形成一層結(jié)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