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長儀小心地將車帳掀開一角，只露出小半張臉，迅速往外掃了一眼，果然瞧見幾抹御劍而來的人影。
她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油紙包，低聲提醒道：“看服飾，像是方家子弟，或許是阿娘派來尋我的。”
青年有些疑惑：“方家？”
“阿娘出身道門世族，我舅舅便是如今的方家家主。”
阮長儀快速地補充一句，幾乎就在話音落地之時，那幾人已掠至近前，持劍穩(wěn)穩(wěn)攔在他們的道上。
為首的長須修士瞇著眼，仔仔細細地將馬車來回打量幾遍。
――這是輛再樸素不過的烏什么好，半晌才擠出一句：“小小年紀就敢去做偃甲，小祖宗，你膽子可真大……令尊與令堂，當時不管嗎？”
但凡有大人在旁照顧著，也不至于鬧成這樣啊。
“怎么不管？”
阮長儀頗為不服，腮幫子都鼓著氣：“阿爹不準備將阮氏偃術傳給我，向來不讓我接觸那些機括圖紙，所以我才偷偷潛進庫房里做那木甲鳥！本來想著給爹爹和阿娘證明我的天賦，結(jié)果他們反而管得更緊了，連庫房都不準我去！”
昆五郎心說那可不，這要是他閨女做只木甲鳥啄了眼，別說庫房，他保準連半塊木屑都不能夠出現(xiàn)在閨女面前。
可現(xiàn)在看來，阮家夫婦倆顯然沒能防住這丫頭，不僅讓她學成了一手像模像樣的偃術，甚至被她私自潛進千年前的偃甲庫房里，把破損閑置已久的他“偷”了出來。
“我知道他們怕我再傷著自己，可那不過只是意外，哪個機關偃師能保證一點意外也不出的？連阿爹也不是做什么都能順順當當?shù)摹?
阮長儀垂下眼，語氣有些低落。
小姑娘正值十七八歲的好年華，一身肌膚白嫩嫩的透著點粉，眉眼精致小巧，天生一副笑唇，帶著未脫的稚氣，顯出幾分乖巧可愛來。但那烏溜溜的杏眼里卻分明閃動著慧黠的光采，微瞇起來時就跟只正算計著人的貓兒似的。
只可惜左眼都叫厚厚的紗絹纏了個嚴實，半點縫隙都沒有留下，幾乎將小半張左臉都給裹住了，生生遮擋了這般精致的好相貌。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輕輕摸了摸無法視物的左眼，心里一時也說不上來是個什么滋味。
――后悔嗎？
她無聲自問，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五歲時的舊事。
……
小時候便常常聽人說，她的父親乃是現(xiàn)世僅存的偃師，所制機關偃甲物件巧奪天工、精細非凡，不論多么零碎瑣散的部件甲片，經(jīng)由那雙布滿薄繭的大手一過，三兩下便能輕輕巧巧地組接為一體，構造細密繁復卻又條理分明，叫人贊嘆稱絕，便是擺在案上作裝飾都當?shù)谩?
最不可思議的還數(shù)機關偃甲制作完成，如獲生命一般活動起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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