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懷孕

在那之后，生活又步入正軌，商思弦依舊很忙，一個星期都見不上幾面，紀華年不上班，就每天窩在家裏看看書看看電視吃吃藥，有事沒事去醫院一趟。

關于曲梅口中的那個叫柏融的omega，他到現在都沒見過。

在死亡面前，再沒有任何事能成為他的煩惱，他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度過剩下的時光，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要和商思弦離婚。

之前被他拒絕后，紀華年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商思弦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吧，多他一個少他一個，自己照樣要死。紀華年這樣想。

他只是不想在自己死前和任何一個人有關聯，一個人自由地，不留痕跡地走，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還是放不下，還是愛著那個人，他想要離開又不舍得，想要離婚又想繼續待在那個人身邊。

愛一個人愛了十年，偷偷成了習慣。如同一根刺扎進肉裏，沒能及時拔出來，傷口結痂又愈合，和身體血肉融為一體。想要再將其拔除，只能割開長好的肉，在那鮮血淋漓中找到那一根深入骨髓的刺，痛苦萬分。

他怎么能輕易放手？

胃癌越來越嚴重，駱杳告訴他要化療，但他不想剃光頭。

駱杳問他是不是就這樣了，不治了？

他點點頭，說不治了，讓駱杳多給他開點止痛藥，他怕疼。

駱杳沒說話，紀華年走時他的眼睛是紅的。

止痛藥很苦，苦到舌頭發麻，他就買了一箱酸奶回家，吃藥的時候就把藥拌進酸奶裏一起吃，不夠甜還可以放幾顆水果糖。

有天晚上做夢夢到他第一次遇到商思弦。

那時候他考上大學，入學第一天要把行李都搬去寢室，他不知道寢室怎么走，剛好看見商思弦背著身站在那對著一叢梔子花發呆，他就去問了個路。

結果商思弦轉過身來直接接過他的行李，說幫他扛去寢室。

到了寢室樓下半天也沒離開，等他放好東西下樓時發現商思弦還在那，別別扭扭地問他的聯系方式。

紀華年好笑地遞上一張紙巾讓他擦汗，順便把電話給了他。

他還記得那時候學校的梔子花開得很漂亮，味道很好聞。

后來商思弦來跟他表白，喝了啤酒壯膽，拿著喇叭在宿舍樓下面紅耳赤地喊:

“文學系b班的紀華年！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

他當時洗了衣服在陽臺晾褲衩，所有人都目光匯集到他身上，恨不得原地去世。

兩人結婚那天晚上，商思弦被灌了不少酒，臉頰乃至整個脖子都是紅的，一雙眼睛明亮如星。

他坐在床邊拉著紀華年的手，傻乎乎地問他:

“我今天帥不帥？”

“你愛不愛我？”

“你會不會永遠愛我？”

紀華年說會，他信了，笑嘻嘻地貼在紀華年身上撒酒瘋。

他說會永遠愛他，他信了，他也信了。

至少在他死前，他只愛他。

但他不會永遠愛他了。

夢醒了，紀華年躺在床上睜開眼，外面天亮了，拉著窗簾卻還是透進來幾縷光線，在昏暗的臥室裏，這樣的丁達爾效應連光線中浮動都細小粒子都清晰可見。

出了臥室，商思弦依舊不在家，紀華年想去冰箱裏拿酸奶，卻發現冰箱裏連著一個星期沒添東西，都空了。

出去買點東西吧，他想。

去超市裏買了點菜，又買了點酸奶，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想吃洋蔥了，但商思弦不喜歡洋蔥的味道，所以他好多年沒吃過，買回來放冰箱裏還可能跟別的菜串味。

忍了忍，還是沒買。

想著安眠藥快沒了，又去了醫院一趟，讓駱杳給他開點安眠藥。

駱杳沒給他開多少，不讓他多吃。

走著走著，他又去了一趟母校。

母校的梔子花開了，很香很香，想摘一朵帶回去，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摘。

在園區裏轉悠著，走來走去，遇到了商思弦。

不是幻覺，真的在這裏又遇到商思弦了。

不過商思弦身邊帶著個很漂亮的omega，信息素是玫瑰味的。

那個omega介紹自己叫柏融。

原來他就是柏融啊，長得真好看，難怪商思弦忘不掉。他這么想。

柏融在他發呆時忽然靠近，湊在他頸邊嗅了嗅。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嘴邊有一顆小虎牙，邪氣又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