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平實

“那批不合格的材料拿去做工程是要出人命的！我不管他們那邊什么理由，如果這個月底不能從香港運來新的材料來補這個項目的窟窿，他們就等著吃官司吧！”

掛了電話，商思弦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識想要去摸口袋裏的煙，想起這裏是醫院，便又放棄，起身進了病房。

推開病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紀華年坐在飄窗上看著窗外的街景，懷裏的貓兒被他一下一下摸著，毛茸茸的爪子不甘寂寞地扒拉著飄窗邊下垂的窗簾。

“怎么坐在這？”商思弦皺眉道：“天氣冷下來了，窗邊風大，小心一會著涼。”說著，他握上紀華年的手：“手這么涼，上床去吧？”

紀華年沒動。

商思弦嘆了口氣，從病床上拿了張毯子，輕柔地給紀華年披上。

商思弦坐到一邊，伸手順了把秋秋身上的毛：“醫生說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以后想去哪？”

紀華年睫毛動了動，轉過頭來淺淺地勾了勾唇：“都行。”

商思弦沒說什么，低頭拉起紀華年的手，用手掌的溫度細細捂熱。

昨天晚上紀華年睡著后，李昂來找過他一次。

兩人坐在病房外安靜的走廊上，李昂接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

“其實他的身體不適合做手術，六個月也只是往好方向說。如果是其他醫生可能還會建議你繼續化療，但也只是努力而徒勞地延長壽命。在我看來，化療過程對病人來說是非常痛苦的，我見過許多人都是瘦成一把骨頭不到萬不得已才痛苦的死去?！?

“有一句話說得好，生命的價值不在于長度，而在于高度，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在最后的時間裏陪他快樂一點地過?；蛟S對于你來說殘酷了點，但對于他來說，是最好的安排了，你也不忍心，看他躺在病床上緩慢地等待生命的流逝，痛不欲生吧？”

“他現在的身體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狀態了，趁著他的身子骨還算好，帶他好好的過，體面的走吧?！?

李昂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他一個人在黑暗裏坐了很久，久到他甚至感覺不到身體四肢的存在，，只有意識在黑暗裏是清醒著的。

他答應過自己要好好的去愛他，他只知道愛一個人就是要對他好，但并不知道有的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

沒人教過他。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要放手，不要那么自私地把人捆在自己身邊，他一心想著重新來過，想著好好愛他，卻沒想過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他無法再將人強行留下，他能做的就只有陪伴，陪伴自己的愛人度過最后的一點時光。

紀華年出院后，商思弦帶他回了兩人原本居住的房子。

家裏的東西在商思弦回來之前就已經打電話雇人搬了回來，三個多月不在家，屋子裏起了一層薄灰，提前讓人來打掃過了，因此等兩人到家時，家裏還算是沒什么變化。

紀華年進了屋，在玄關站定，怔楞地看著屋內，似乎不知道該在進屋后做些什么，就像頭回來做客的外人，對屋內的一切陌生而茫然。

商思弦半晌沒聽見動靜，轉過頭發現紀華年還是站在玄關發楞，心下明了，一言不發走過去，從鞋柜裏拿出棉拖鞋，自然而然地單膝跪地，幫紀華年換鞋。

“我……我自己可以……”紀華年輕聲道，但商思弦只是抬頭沖他淡淡一笑，低頭溫聲道：“抬下腳?！?

聞言，紀華年聽話地抬腳，商思弦便從善如流地幫他換了鞋。

商思弦帶人進了客廳，陽臺的那盆梔子花被搬了進來，商思弦用水壺給它澆了點水，又修剪了一下已經枯掉的枝葉。

做完這些，商思弦直起身，抬腕看了眼時間。

“十一點多了，做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