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江海
商思弦選的這部片子兩人都沒看過，是一部日本的愛情片，講的是女主身患絕癥，在生命的最后時光裏遇到了因與人斗毆，受傷住院的男主，兩人相知相愛，最后卻被死亡分開，陰陽兩隔。
影片的最后是男主帶著女主的攝像機來到兩人相遇的櫻花林。春風溫柔的卷起滿地粉嫩的櫻花瓣，猶如愛人繾綣的低語，述說著愛意從未遠去。恍惚間，男人仿佛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看見愛人的笑顏。
似乎是被觸動到，商思弦默默紅了眼眶，前排的小情侶中那個女孩早已經泣不成聲，男朋友則將人摟進懷裏，小聲安慰著。
紀華年一言不發，直到散場也都沒怎么開口。
商思弦牽著他的手往外走，他忽然出聲：“如果我離開，你會難過嗎？”
商思弦沒說話，轉身時眼淚差點掉下來。
怎么會不難過，怎么能不難過。
他們極少談論死亡與離別，仿佛這樣這個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會影響他們，但是如今紀華年把它們從心中掏出來，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問他難不難過。
是自欺欺人，是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么回應了，他反問道：“如果我說我難過，你就能留下嗎？”
這下換紀華年不說話了。
死亡是不受控制的東西，如果死亡能夠更改，世間也就不會再擁有恐懼與悲傷了。
他們在僅剩的時間裏抓住彼此，在瀕臨破碎的冰面相愛，踏錯半步，是不可跨越的鴻溝深淵。
“商思弦。”紀華年喚他。
“我們去江邊看看吧。”
j市的江面很寬闊，岸邊有很大一片沙灘，還有些個帶著釣魚竿的魚釣愛好者支著小凳子坐在江邊垂釣。
這地方兩人并不陌生，大學畢業之后，商思弦就是在這裏向紀華年求的婚。
那時江面的風吹得溫柔而繾綣，波濤輕吻江邊細沙，他跪著的單邊膝蓋被濕沙浸透，尚是青澀的他笨拙地說著情話。
“大海由千千萬萬條河流匯聚而成，河流終會與大海相遇，一如我義無反顧奔向你，如果可以，在我的終點，做我的海洋 好嗎？”
紀華年的頭發被江風吹亂，他抬手去撥開，順勢把左手遞給他。
“好。”紀華年笑得很好看。
一如現在，站著商思弦面前的他。
紀華年裹緊了圍巾，鼻尖和眼眶都被凍得通紅，顯得有些讓人憐惜的可愛。
商思弦握住他的手，放進大衣口袋裏捂著。他的指尖有些涼，被他握在掌心裏，碰觸他幾乎是有些滾燙的手掌。
像是踩在被陽光曬過的沙灘上，溫熱的海水包裹住雙腳，暖和又讓人安心。
天色有些暗下來，江邊釣魚的那幾個人支了個小棚生起了火，就這江風烤起了魚。
紀華年望著江面，鼻息間的白汽被江風吹散，他說：“我有答案了。”
“什么？”商思弦去看他。
紀華年的睫毛很長，他垂下眼，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無法控制死亡，就像我無法控制河流永不止息地奔向海洋，無法控制每一滴下落時的雨水砸向大地，無法控制蒲公英被風吹向遠方。”
“我不知道他們會去到哪裏，會奔向哪裏，會落在哪裏，但是我知道。”紀華年的聲音很輕，轉瞬被吹散在風中，無影無蹤。
“蒲公英會在不知名的地方落地生根，繼續等待著他的風。雨水會在蒸發后守候在天空，期待下一次與大地重逢。大海是有生命的，他的心臟在海洋的最深處跳動，潮水是他噴薄的呼吸，世界上的每一條河流都是他連綿不絕的血管，他的血液流淌在世界上每一個擁有水的角落，水代表著海洋的意志。”
他轉頭去看商思弦，江邊的那群人似乎拿出了吉他，彈奏起不知名的樂曲，和著呼嘯的江風，順著江水去到很遠的地方，最終流向海洋。
“如果我死了，就把骨灰撒在海裏，我棲息在海裏的每一片珊瑚叢中，和游動的魚群穿過每一片海洋，和大海共同呼吸，順著海水流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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