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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節(jié)（1 / 2）

賢弟有心了。”

他這句話說得很慢，雙肩微不可覺地繃緊了起來。黃藥師看著他沒有表情的側(cè)臉，只覺他說這句話時，心思已然不知飛到了什么地方。心中忽然一顫，探手扯住了王重陽的衣袖。

王重陽似是從沈思中被驚動，肩背一松，回過頭來，看他的目光已恢覆了平日的溫和寬厚，略帶疑問。

黃藥師看著他，下定決心道：“跟我來。”

他沒有放開手，扯著王重陽的衣袖重新走入墓門，拿起剛剛被放下的火把不停步地向裏走去。這一條主通道旁邊的暗門做得極是精細(xì)，火光之下絲毫看不出縫隙。直走下去就如尋常墓室一般，先有放置葬器之所，下到第二層，乃是停靈所在。這裏當(dāng)真有一具石棺，王重陽早先只道是惑人眼目所用。就見黃藥師鎖死了室門，徑直走到石棺旁，放開他的衣袖，將棺蓋推開，俯身在裏面扳動了什么。就聽“喀”地一聲，石棺底板整個被他提了起來，下面竟是一個洞口，有石階不知通往何方。

他又說了一次：“跟我來。”當(dāng)先跳了進(jìn)去。

王重陽大是吃驚，這一處洞口機(jī)關(guān)圖上固不曾畫，之前黃藥師引他走的時候也不曾提起。見黃藥師已經(jīng)進(jìn)去，不及多想，也跟著走了下去。下面又是一間小室，黃藥師在墻上一抹，便露出一個洞口，他也不回頭，一路東彎西繞，路越走越低，周遭濕氣也是越來越重。王重陽暗暗計算，此時當(dāng)早已脫出了墓室，這一路難道都是走在終南山的山腹中？

驚異間，走過了一段極陡的坡路，不防腳下一軟，竟踏入了泥中，王重陽急忙探手抓住黃藥師的手臂，不讓他再往前走：“這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黃藥師被他拉住，終于停下腳步，開口道：“這條地道再往前就會慢慢被水淹沒，有暗流直通山下溪澗。”

王重陽心中大震：“這是……”

黃藥師回過頭來，雙目在火光明暗間看不出是怎樣的神情：“這條水路有數(shù)裏之長，急流沖涌，又有泥石阻路，沒有深厚內(nèi)功支撐，絕不能活著走出去。”

陳崇曾經(jīng)猜想，王重陽要安裝斷龍石是為了危急時封住墓室，不使其落入金人手中。但黃藥師卻不肯相信，以王重陽剛毅之性，真到了需要據(jù)密窟死守的關(guān)頭，他怎么會封住墓門自己逃走？他一定會到再也守不住時，封死墓門與敵人同歸于盡！

這條水路是他擔(dān)心了很久，又考慮很久，帶著陳崇等幾個最可信的人秘密挖出來的，是給王重陽一個人準(zhǔn)備的。只要敵人都出不來，外面的人只會以為他也死在了墓中，沒有人會知道，山腹中還有這樣一條生路。他愿意幫助王重陽做他想做的所有事，也知道無法勸阻他戰(zhàn)到最后一刻的決心，順從他的意思裝上了斷龍石。只在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事情之后，給他留下這一條生路。

黃藥師本不想現(xiàn)在就跟他說，但王重陽站在墓門外，看著那斷龍石的眼神，讓他無法克制地想起昨晚，他說著“四千三百兄弟，這一戰(zhàn)中死傷大半……希望我這一次，沒有做錯”時沈重已極的眼神。他寫信要自己安裝斷龍石的時候，是不是就正在下這一戰(zhàn)的決心？

王重陽看著小路烏黑幽深不能辨識的深處，只覺胸口一陣陣的燙熱，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黃藥師沒有多說，也不需要解釋，這番殷切心意他已然再明白不過。他心中一時激蕩難言，忽然眼前火光一閃，火把掉落在地，滾了幾滾，通道中頓時一片黑暗。

他剛驚喚道：“藥師？”忽然一股力道沖來，撞得他在軟泥中踉蹌了一下。黃藥師撲到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抱住他，低聲哽咽道：“你別死……大哥，你別死！”

話音入耳，忽覺領(lǐng)口處微有濕意，溫?zé)岬貢炄驹诩∧w上，王重陽再也無法冷靜，抬手抱住了他。手掌在冰涼的發(fā)上滑過，在肩頭用力收緊。王重陽浮沈世事，已將及不惑之年。江湖同道敬他俠義有容，軍中同袍道他寬仁儒雅，卻不知他十幾歲離家，二十余載忍心不回頭一顧，內(nèi)心深處何其剛凜決絕。他下了決心的事，豈會輕易為人說動。

但黃藥師與他的情分卻又不同。王重陽敬他武功才智驚世絕倫，羨他世外隱者高潔之風(fēng)，更深知他待自己心意至誠。王重陽此生何德何能，讓這樣的世外逍遙客為自己而紅塵奔走，殫精竭慮？夏去秋來，冬雪滿山，他已是辜負(fù)了桃花島上多少美景？卻將心血盡數(shù)傾在了自己身上。秘道中漆黑不得視物，唯有耳中這句宛轉(zhuǎn)哀求清清楚楚傳入心中，王重陽只覺自己多少年江湖沙場磨出的鐵石心腸，都被這幾滴淚水融得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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