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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安（1 / 1）

偏安

那一日商景明離開后，咬著布巾給自己接上了斷骨，簡單易了容，去集市買了藥材、衣物和馬匹，一路西行，向著攝提國而去。商景明特意避開了官道，奔走在兩儀山脈腹地，風餐露宿，飲清泉，食野果，偶爾還會遇上外出覓食的野獸。

馬不停蹄地在山裏行了數日，全身沒有愈合的傷口疼到麻木，全憑意志力繼續走下去，唯一令商景明欣慰的是，前些日子自己讓桑落前往攝提國南部的山林裏探望故人，此刻桑落應該還未踏上歸程，躲過了一劫，不必跟自己一起逃亡。

一日清晨，陽光從山谷的頂端傾瀉而下，林間每一滴露珠都閃爍著光輝，商景明遠遠望見桑落的身影出現在峽谷的另一邊，向自己奔來。商景明張開嘴想說些什么，連日的疲乏一下子涌了上來，侵蝕著早已渙散的意識，最后放任自己徹底暈倒在桑落熟悉的懷抱之中。

兩儀山脈南麓氣候多變，草木繁茂，一間不起眼的木屋隱藏在山腰的密林中。商景明悠悠醒來，微微動了一下手臂，感受到傷口早已被妥善處理，周身干凈清爽。

屋內陳設簡單卻不失溫馨，屋外隱隱傳來孩童的嬉鬧之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桑落走進屋來，一手抱著一個約莫三歲大的幼童，一手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商景明接過孩子，奶娃娃將柔嫩的小臉蹭進衣領，軟軟糯糯地喊著姑母。

逗了侄女一會，商景明端過藥碗，品茗般飲下，桑落遞上蜜餞，商景明楞怔片刻，抬頭笑道：“早就不覺得苦了。”

侄女鬧著要吃蜜餞，商景明給了一顆，又餵了一小碗米粥，用套在指尖的軟木刷清潔了牙齒，才哄著睡了午覺。

守著在搖籃中酣睡的幼童，聽著屋外又滴滴答答地落起了雨，商景明突然說了一句：“你受累了。”

桑落搖頭，望著商景明道：“你才辛苦。”

商景明笑笑，抬手搭上桑落的脈搏，凝神診斷，發覺桑落的體魄比上次相見時又強健了不少，功力也恢覆了大半。

桑落是當年商景明宮中的侍衛，更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五年前，桑落隨父出征，父親戰死，自己重傷流落邊境。益州混戰之時，商景明趕回故國，在雍州難民窟裏遇上感染疫病的熒惑遺民，不忍讓他們自生自滅，遂冒著同樣被感染的風險留下救治，誰知竟在難民窟裏遇到了病重的桑落。

商景明用了半年的時間才將桑落身上大大小小的陳年舊傷醫治好，桑落拜入賢王蕭預門下，暗中為商景明收集情報。

兩人分別數載，重逢又是聚少離多，難得安靜地坐在一起聽著山雨敲打窗紗，一時間相望無話，彼此都不愿打破此刻的靜謐安詳，甚至希望時間就此停駐，或者從此隱居山野，再不過問世事。

還是幼兒的哭鬧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商景明回過神來，從搖籃中抱起孩子在屋內走動輕搖，桑落上前想接過，商景明示意自己的傷早已無礙，桑落只能在一旁小心護著。

哄了一會，幼兒又沈沈睡去，商景明用指腹擦去孩子臉頰掛著的淚珠，輕聲說道：“桑落，益州有變，明日我要啟程去長庚一趟。”

桑落微微皺眉，十分擔憂，還是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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