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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2 / 2）

一時(shí)間，迦樓羅的法相如同幽冥中高懸的太陽，所有魔物無處遁形。

但含章的意識(shí)是清醒的，他只盯著那魔氣滔天的黑鱗巨獸，雙手下意識(shí)的結(jié)出他并沒學(xué)過的印，好似天授，而后朝著還在咆哮的巨獸如墜星般疾射而去。

“鎮(zhèn)魔！”

于是一人一魔，瞬間就戰(zhàn)到了一起，兩股力量摧枯拉朽一般，周圍竟沒有一個(gè)活物了。

但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原本占上風(fēng)的含章，開始漸漸支持不住了，他渾身就像火燒一般的疼痛。

巨獸也渾身是傷，但幽冥最不缺的就是魔氣，它一邊潰敗，一邊吞吃魔氣來補(bǔ)充自己，含章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這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得不到補(bǔ)充，免不了要功虧一簣。

氣力難以為續(xù)的含章只覺得口中饑渴難耐，最后，他喘息著，沖向用魔氣將殘損身體補(bǔ)全的巨獸。

含章奮不顧身的，緊緊抱住巨獸的脖頸，而后張開長滿迦樓羅利齒的嘴，一口咬著巨獸的下顎喉結(jié)處。

即便入了魔，化作這幅模樣，可他的喉間，依舊有一處斑駁的疤痕。

巨獸被咬住逆鱗處，當(dāng)即痛嚎一聲，要瘋狂反擊，但迦樓羅的利齒專為食龍所生，這半魚半龍的家伙一時(shí)間根本甩不脫。

含章狠狠的咬穿巨獸的鱗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

他竟覺得這血是甜的。

巨獸的逆鱗有缺，那裏痛極，恨不得伸手將那塊皮肉直接挖出去，但真的抬起手，卻如何憤怒也不能成事。

巨獸像是被這痛稍稍的激醒了，一雙眼中，黑霧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含章感受著巨獸不再劇烈掙扎了，就強(qiáng)迫自己松開口，不要沈溺這種血液的甘甜。

一場打斗下來，迦樓羅法力仍在，但他身為人類的身軀已經(jīng)開始痙攣起來。

在他松口之后，巨獸兀自掙扎半天，而后低頭，鋒利的獠牙再次朝含章襲來。

含章卻噓出了一口氣，事到如今，鎮(zhèn)壓也不成，他只有抱著黑鱗的巨獸，仰著頭，看著那雙黑霧翻滾的眼睛，喃喃的說話。

“李孟津，你說過，世間一切，善惡相生，黑白糾纏，都因得果，不償盡，不得解脫。”

“醒來吧，你還欠著我的因果未還呢。”

巨獸喘著粗氣，粗暴的朝含章的脖頸處咬來。

含章渾身泛著青艷艷的尾羽光暈，長發(fā)紛揚(yáng)飄散，仰著頭，露出潔白溫潤的肌膚。

他不做掙扎，引頸就剖。

“抑或，其實(shí)根本沒什么醒不醒的，善是你，惡是你，端坐云臺(tái)的是你，惡欲橫流的也是你，黑白皆是你。”巨獸猛然間一頓，渾身顫抖起來，一人一獸，四目相對(duì)，他們互相凝視。

含章輕輕的呼氣，抬手一摸，手指碰到了近在咫尺的獠牙。

“是你么，李孟津。”

含章的話音一落，就感覺到那個(gè)渾身劇烈顫抖的巨獸眼中黑氣驟然爆發(fā)，沒一會(huì)兒，卻漸漸平覆下來。

此刻，時(shí)間像是靜止住了。

所有的有一切，在氤氳的青光之下，合成一把利刃，一葦渡江，直抵靈魂。

含章只聽手指尖那處輕輕“啪”了一聲，一片黑鱗悄然落下。

還沒等他伸手去接，就在剎那，由自己手指觸碰巨獸的那一處開始，整個(gè)巨獸渾身鋒利的黑鱗驟然間“呼啦啦”的全部剝離來。

頃刻間，黑鱗盡落，紛紛如刀甲飛揚(yáng)而去的鱗片之下，巨獸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個(gè)一身黑袍，高大俊美的凡人身軀。

他的眼瞳不再是金色，不再存放世間繁重的因果，而是如同人類一般，卻又更加漆黑幽深，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下，暗藏波濤洶涌。

含章的手指依舊僵在觸摸巨獸獠牙的時(shí)刻，他看著眼前這個(gè)與以往不相同的李孟津，一時(shí)間有些怔楞。

但黑袍的李孟津卻迫不及待的猛然緊緊的抱住了含章，他低首，額頭抵著含章的額頭，輕輕的廝磨著。

他的聲音有些抖。

“是我，含章，是我，我是李孟津。”

他終于脫出渾噩的魔魘，證得真身，他終于能再次擁抱這個(gè)不要命的小公子了。

李孟津緊緊的貼著含章的身軀，像是不舍得有一絲的縫隙，他無可抑制的親吻含章的臉頰，嘴唇。

含章終于回過神，他歷經(jīng)了常人所不能想的艱難，舍生忘死，終于將這個(gè)李孟津給找了回來。

“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huì)回到我身邊的。”

含章笑著笑著，就哭了，他終于沒忍住，趴在李孟津的肩膀上，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嗚嗚的哭出了聲。

李孟津抱著含章，“入魔后，我忘了自己是誰，不斷再尋找本我，又不斷厭棄本我，最后，你幫我找回了我自己。”

那個(gè)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津水龍君，終于知道，終于接受，善與惡，一體兩面，皆是己身。

人劫已過，渾身惡鱗盡去，得人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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