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個星期里，白天林書鈺和導師師兄一起去賓大，顧漫則買了個ipad辦公，相差了13小時時差，自是有很多方便的地方，但顧漫死活不肯回去。

林書鈺說自己沒事，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讓顧漫回國，每當這時候，顧漫都只是笑嘻嘻地轉移話題，提的次數多了，顧漫不為所動，林書鈺也不再說了。

晚上兩人就待在一起，林書鈺整理報告，看文獻，顧漫就抱著個平板，改圖、看各種匯報。

顧漫晚上有時候也會跟著林書鈺到酒店一樓的咖啡廳，安靜地坐在林書鈺的身邊，看他們討論她全然陌生的領域。

顧漫聽得云里霧里，那些復雜的專用名詞令她頭大，但索性她也不是來參加討論了。

于是便在桌下捉了林書鈺纖細微涼的手，從尖尖的指尖，到稍稍突起來的指關節，再到纖細骨感的手腕，一寸寸地撫，一寸寸地摸。

用掌心將那只泛著涼氣的手捂熱，然后將自己的手指插入對方的指縫中，十指交扣，林書鈺柔軟的掌心親密地緊貼著她的，心都要化掉了。

她抬頭，迎上林書鈺的目光，露出一個溫柔繾綣的笑來，微微彎起的眼睛似乎盛滿了璀璨的星光，亮晶晶的。

凌厲的眉眼像被春水泡過一般，溫柔繾綣極了，眼睛笑得像新月一般彎彎的，滿心滿眼的只有林書鈺一個人。

林書鈺心臟猛地一縮，對方過分深情的目光讓她感覺像被蜜蜂蜇了一下——她目光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在那剎那，林書鈺不認為自己能夠應承得下來顧漫深厚的情感。

她下意識地想要將手抽回來，卻被對方溫熱粗糙的手扣得更緊。

薄唇唇角依舊凝著笑意，顧漫抬了抬手朝經過的服務員示意。

“你好，請幫忙再上一杯焦糖瑪奇朵。”

飲品很快就做好了，顧漫把林書鈺面前的空杯子遞給金發碧眼的服務員，微笑著朝她點點頭。

而后，用指腹碰了碰杯壁，暖洋洋的，但不至于燙嘴。

她附在林書鈺耳后，壓低了聲音說到，“喝吧，小口喝，小心燙。”

熱氣哈在敏感的耳后，林書鈺打了個顫，頭稍稍閃躲了一下，肩膀瑟縮著，眼睛凝著一層水汽，她還輕輕推了推穿著黑色大衣，氣勢很足的顧漫。

待顧漫的腦袋從她肩窩挪開的時候，她隨即便低下了頭，抿著唇，像是生悶氣，又像是在撒嬌，淡漠的眉眼增添了斜鮮活的靈動來。

她們這邊的小動靜被一雙隔著厚厚的眼鏡片的探究的眼睛窺探了去，那人是李博恒。

表面上，他側耳認真傾聽著導師的發言，可實際上，他的注意力確卻是放在那兩個不時進行著小互動的兩個黑發女生上。

他摩挲著瓷杯的杯壁，腦海中回放著林書鈺剛才的神情、眉眼的鮮活，還是覺得震驚，畢竟林書鈺在他們面前從來都是像機器人一般的存在。

淡漠，克制，精準，按照運行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運作著，從來沒有過情緒。

不像現在，李博恒暢然地想著，還是覺得現在的林書鈺更符合她本來的年齡。

雖然他覺得很不習慣就是了。

＊

臨走前的一個晚上，顧漫挪到林書鈺身邊，大狗似地抱住在回信息的林書鈺，腦袋搭在林書鈺肩窩里，磨蹭著，涼涼的鼻尖擦著林書鈺的脖子，散著的頭發也到處亂蹭。

“癢...”

林書鈺伸長了脖子往旁邊躲，指尖還在手機頻幕上點著，在編輯回復導師的信息。

雙臂環著林書鈺的肩頸，雙腿環著她的腰，顧漫八爪魚似的纏抱在林書鈺身上。

她瞥了一眼發出淡藍色亮光的手機，甕聲甕氣地說到。

“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去散散步好不好，感覺有點積食。”

林書鈺飛速查看了一邊自己的內容，拇指按下發送鍵。

“那去藥店買盒消食片吧。”

林書鈺回想了一下顧漫吃的晚餐，分量還好，只是西餐的肉類含量未免太多了，她心想顧漫應該是膩著了。

“沒那么嚴重，走走就好了，我們去周圍走走吧。”

自從那晚過后，顧漫黏她黏得厲害，不過她很懂事，林書鈺在忙的時候都是自己待在一邊，只有林書鈺空閑下來的時候，她才蹭到林書鈺身邊，黏黏糊糊地抱著她，撒嬌，親吻。

拍了拍顧漫的頭，林書鈺收了手機說，“好”。

外面沒有下雪，有一點風，風刮過臉的時候，脆弱的皮膚還是會覺得疼。

還沒等林書鈺自己伸手攏圍巾，顧漫便站在她跟前，重新整理她的圍巾，將圍巾繞了一圈又一圈，鼻子嘴巴全藏在暖烘烘軟乎乎的圍巾下，只露出一雙精致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

“冷嗎？”

顧漫隔著圍巾碰了碰林書鈺的圍巾，笑得很是溫柔，親昵自然地牽過林書鈺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里，瞥了一眼林書鈺纏著繃帶的右手完全縮進衣袖里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林書鈺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被顧漫握著的手輕輕攏了攏。

顧漫的手不像她的手，總是像水鳥一般冷冰冰的，顧漫的手總是熱的，像個小火爐。

冬夜八九點鐘的光景，街道已經沒什么人了，偶爾才駛過一輛打著閃光燈的汽車。

硬硬的鞋底踩在薄雪上，發出沙沙的”咯吱咯吱”升聲響。

兩人無言地行走著，氣氛卻并不尷尬，她們相識六年，對對方再熟悉不過了。

天空像一口倒扣的鐵鍋，烏黑烏黑的，見不到月亮與星光，她們跨入一個又一個路燈光暈，身后留下兩排長長的足跡，同一個口袋里的兩只手都是熱乎乎的。

突然顧漫看到路燈下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挎著個竹籃，竹籃里探出藍色的干花，老人在原地踏著步，想要將凍得發僵的身體捂熱，腳下的薄雪化成了一灘泥濘污濁的泥湯。

顧漫眉頭一皺，拍了拍口袋里的另一只手，將那只手放出來塞進林書鈺自己的口袋里，長腿邁出，來到老人面前，指了指她花籃里的干花。

“你這些花，我全要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