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不是沒有好心人來給她們家捐過錢，可錢到了她們手里，外頭那些人的話只會說得更加難聽，于是金春蓮拼了命似的做手工，縫衣服，就是不想拖累女兒，讓女兒被人瞧不起。

但她不知道，其實方可可在學校里的日子更加難過，金春蓮總以為畢竟是在學校里，大家都是學生，孩子沒什么壞心眼兒，又有老師約束著，那肯定比在家里好，更重要的是，方可可也不愿意她再為自己操心，所以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眼下方可可帶回來這些大飯店里的菜色，金春蓮就以為是那些所謂的“好心人”施舍的，她不愿意看到女兒為了她和婆母，在旁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

“不是的媽媽，”方可可急了，她迫切的想要讓她媽知道，舒苒和李珊與從前那些說是好心，其實明里暗里都是瞧不起，只是來走個過場賺個好名聲的人不一樣，小苒姐和姍姍姐都是真心想要幫她的，她們也并沒有因為她的家庭而覺得她非常可憐，就拿她當瓷娃娃來對待，她們很尊重她，她們對待悅悅和對待她是一樣的態度。

“小苒姐和姍姍姐人真的很好，我們學校的助學金就是她們公司捐贈的，因為我的助學金名額被搶走了，姍姍姐還專門打電話去學校問了，她們真的很好！”

金春蓮看女兒這樣著急，也知道是自己錯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女兒的助學金名額被搶了？

“怎么回事？”她趕緊問，“上次你們老師來，不是說那個助學金的名額已經確定了嗎？”

方可可一看瞞不住了，就將今天學校公布了助學金名額，而她沒上，一個尋常家境挺好的小姑娘卻上了的事情說了，金春蓮氣得呼吸不穩，方可可趕緊安撫道：“媽，沒事的，這事兒姍姍姐已經和我們學校教務科的科長說過了，這事兒很快就能有個結局了，是我的就該是我的，你放心。”

金春蓮看著女兒仍舊穿著被洗得發白的校服，校服褲子還短了一截，露出被凍得紅腫生了凍瘡的腳腕，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是媽媽對不起你，可可，是媽媽拖累你了。”

要不是她沒了雙腿，只能一輩子躺在床上連門都出不去，怎么可能讓她年幼的女兒一個人承受了這么多？

有幾次她回來得晚了，校服后面有好幾個雜亂的腳印，還有書包里的書本總是被人劃上亂七八糟的痕跡，金春蓮隱約知道，女兒在學校應該也遇到了不好的人，可這姑娘為了不讓她擔心，總是什么都不說，只說她的成績，金春蓮一面為她感到驕傲自豪，一面又覺得自己簡直虛偽極了，她要是早些死，她的女兒也不至于受這些罪。

兩母女抱在一起壓制著哭，都不敢讓一旁已經吃了粥睡過去的老人聽到聲音，方可可用力擦干眼淚，她看著消瘦的金春蓮，說：“媽，有了這筆助學金，我們日子就會好過一些了，我還能用這筆錢給你買一個簡易的輪椅，到時候你就出去曬太陽了，我都初二了，再過一年，我考上高中，就什么都會好了。”

金春蓮抱著女兒淚水漣漣，她點點頭，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那你要好好感謝那兩個姐姐，還有你那個好朋友，她們幫了咱們很大的忙，知道嗎？”

方可可忙不迭點頭，又將筷子塞進金春蓮手里，“媽，您快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金春蓮點頭，她又拿了一個碗，盛了幾塊排骨和一些湯塞到女兒手里：“你也吃，你還在長身體，多吃些。”

“好，我們一起吃。”方可可吸了吸鼻子，認真點頭。

母女兩個都不知道，原本應該處在沉睡中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她的頭歪向一邊，眼尾流出渾濁的淚水。

次日清晨，方可可是懷著忐忑的心情去上學的，雖然舒苒和李珊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但她從小處在這樣一個家庭環境了，看不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助學金的名單上，甚至于連助學金沒到她手里，她都不會覺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