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心中略疑惑，卻看二爺神色凝重，遂答應著去了，后話不提。
甜水胡同、胭脂胡同及櫻桃斜街交叉處，正演一出好戲，引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卻道是甚么，竟是三條街的魁首，正閑散坐于椅上，談笑風聲間暗自較勁兒。
甜水胡同是本地娼婦樓寮處，其最得意之人名喚白牡丹，姍姍來得最晚，與旁圍觀客調笑，被賊手捏了記腰眼。
“要死！這會曉得我好了？”邊嬌嗔邊身子麻軟的扭躲，一甩帕子，假裝羞赦的模樣。
櫻桃斜街是優童銷魂處，當中坐的是陳瑞麟，那也是個中翹楚的人物，臉兒白辮長青，長眉俊目，縛柳枝，袖窄腰纖態卿伶。似吃過幾盅酒兒，兩頰泛紅，星眸慵展，竟比女子還要風情三分。
而胭脂胡同前則是、移幟來京的南妓花魁張云可了，年逾花信，姿容不多，正纖手調笙，撥弄會兒吃口茶開嗓，悠悠唱起：“酥桃兒你快來，咱倆三千里河水路握雨攜云，雖則是路頭妻，也是前緣宿世，歇一宵，百夜恩，了卻相思。要長情，便和你個山海盟誓，你此后休忘我，我此后也不忘你，再來若曉得你另搭好個新人也，我也別結識個新人去。
邊唱邊把秋波浪。
崔忠獻聽著嘆：“張云可唱得倒是雅俗共賞，你們曉得這曲子是何人寫得么？”
“這掛枝兒斷不是沈二爺寫的。”馮雙林斷然道。
只要不是沈澤棠寫的，何人唱皆可。舜鈺忍不住蠕嘴笑，徐藍也笑又斂，目光銳利朝四處望去，總覺哪里不對勁。
“猜對一半。”崔忠獻頜首又搖頭，壓低嗓音：“這曲子是沈二爺當年夫人作的。”
“當年夫人？”舜鈺有些好奇問：“為何是當年？可是出了什么變故？”
“莫聽他背后嚼舌根，胡言妄語。”馮雙林面若寒霜，語氣頗冷沉：“崔忠獻！”
“不就不，兇甚么兇！”崔忠獻嘴里嘀咕，覷眼又朝張云可看去，竟是真的不了。
舜鈺暗思忖，前世里她在首輔府瞧見的沈夫人，又是誰呢？
忽聽得白牡丹把金蓮兒往椅上一擱，胸脯嬌挺，爽辣辣的冷笑：“打南邊來的蠻子，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里皆是老娘的熟客，圖你不過一時新鮮水靈，莫得意忘形了去。趁早收拾收拾，從哪來回哪里去。”
張云可停音擱笙，卻拿起銅花鏡，把唇上胭脂輕點，淡若桃花紅，只把白牡丹的大紅嘴唇、襯映的愈發俗氣。
她聲音是百倍的軟柔：“姐姐此話差矣，我若不來，你也無甚么熟客呀！不管南邊還是北邊，我們皆是女嬌娥，應當同仇敵愾，把這貴優賤娼的風俗給改了，還回理倫常，陰陽絕配的道兒才是。”
白牡丹一怔神兒，陳瑞麟不淡定起來。
崔忠獻拍掌笑道：“這優童風怕是真要被治了。”
馮雙林看看舜鈺，只道色已晚，又略略站了會兒，四人終是談笑著上了馬車，朝國子監方向而去。
備注：酥桃子：闊公子。進皮酒：嘴含酒哺與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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