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永指指身側(cè)的黃花梨官帽椅：“來坐，外頭風(fēng)雨交加，吃盞熱茶去去雨氣。”
沈澤棠撩袍依命，一個官員捧來滾滾的茶，他道謝并接過，打量幾眼，面生，舉止也頗拘謹(jǐn)。
“長卿何必與他多言語，不過個外放的官兒。”徐炳永語氣帶著薄蔑，繼而語重心長：“你的性子太溫和，孰輕孰重還不擅去拿捏，現(xiàn)今朝中如秦硯昭這般年輕賢能后輩，大有后浪推前浪之勢，長卿不可掉以輕心啊！”
沈澤棠笑了笑：“徐閣老教訓(xùn)的是。”
徐炳永不再多，轉(zhuǎn)而朝四圍掃視一圈，蹙眉問：“秦尚書現(xiàn)在何處？”
眾人一陣左顧右盼，紛紛讓出條道來，便見秦硯昭疾步過來見禮，連石青絲絨斗篷還未及脫。
“怎來得這般晚？”徐炳永看他抬起臉來，愣了愣笑問：“被哪只貓兒撓的？怎這般大意。”
沈澤棠吃著茶，聽得這話也朝秦硯昭瞅去，他臉頰上有道指甲尖兒劃破的傷痕，細(xì)量過，眸瞳驟然變得幽深莫辨。
秦硯昭將斗篷遞給侍從，勾起微薄唇角，若無其事的樣子：“徐閣老可去問王美兒。”
“你多愛惜她些。”徐炳永淡然誡訓(xùn)道：“狗急了還會跳墻，更何況是個人。”將喝空的盞兒才擱下，又迅速被斟上熱水。
窗外透進(jìn)了清光，雨勢卻漸稠密，下的屋檐不停地流水，他忽然詩興大發(fā)，笑著建議：“這秋雨簌簌難住，趁朝鼓未響，我們不妨吟詩作賦打發(fā)些時光，也給這些外放的官員漲些見識。”
眾人齊聲贊好主意，徐炳永愈發(fā)得了意：“吾來做表率。”他拈髯沉思稍許：“暑氣時將薄，蟲聲夜轉(zhuǎn)稠，江湖經(jīng)一雨，日月?lián)Q新秋。”其詩自暗藏野心勃發(fā)之意，懂者神色難懂。
恭維過后，便有要在徐首輔面前逞強(qiáng)博臉面的官員，自高奮勇輪流吟誦，皆是十年苦讀文彩風(fēng)流的科舉進(jìn)士，倒不乏姣姣之輩。
徐炳永聽得津津有味，忽想起甚麼，朝沈澤棠笑道：“長卿怎能不來一首助興？”
沈澤棠哪有作詩的心思呢，此時卻也推托不得，看著窗外秋霖脈脈，仿若離人眸中落下的淚水，他不禁脫口而吟：“郎如陌上塵，妾似堤邊絮，相見倆悠揚(yáng)，蹤跡無尋處。”
徐炳永嘖嘖兩聲，道好雖是好，太過悲了。又指著秦硯昭來接續(xù)。
秦硯昭冷笑：“逢面撲春風(fēng)，淚眼零秋雨，過了離別時，還解相思否？”
他話音才落，朝鼓咚咚響起，沉渾厚重之聲響徹雀替飛檐。
眾官員頓時神情肅穆，邊理衣整冠，邊讓出條寬闊的道來，徐炳永撩袍端帶、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頭，后按秩品等級魚貫而出。
沈澤棠吃完熱茶，不疾不徐的走出房，喚過廊前守候的沈桓，低聲命他：“遣沈容跟著秦硯昭，一刻不離。”
注：詩詞是古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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