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爺命捧布伙計(jì)站在田姜面前，一字排開任她挑揀，自個則坐回椅中，邊揭蓋吃茶，邊笑嘻嘻道：“這些是我從江南千挑萬選的上等貨，京城其它販衣鋪難見，都不稀得拿出來賣，還不夠那些達(dá)官顯貴后宅女眷分的。”遂又問沈桓：“不是二哥也陪來麼？他現(xiàn)人在何處？”
沈桓大聲回話：“二爺有事耽擱，稍后就到！”
沈五爺聽了頓覺無趣，況見著二哥心底也發(fā)怵，索性隨便指了件事兒，同田姜簡單幾句話別，輒身依舊從后門灑灑離開。
他這一走，眾人都松了口氣兒。
田姜溜掃過伙計(jì)手中的布匹，不得不嘆服沈五爺目光獨(dú)具，都是極好料兒，恰瞟到一匹鯉魚跳浪紋織金妝花緞，憶起那日同薛氏山洞拿奸時，巧七穿的就是這緞子馬面裙，沈五爺籠絡(luò)女子手段風(fēng)流又大方，暗忖怪道薛氏瞧著冒火，還有那孀婦聽自個將被發(fā)賣，淚漣漣四處求情，便是去五房做個廚下燒灶的也使得。
翠梅揉著眼睛，笑道：“皆是金光閃閃、花團(tuán)錦簇的紋樣，實(shí)在挑揀不出高低來。”
田姜收回心神，一卷卷從手中拈過，侍衛(wèi)張宏匆匆來稟：“二爺托人捎話，他有公務(wù)加身趕去吏部，讓夫人隨便歡喜地挑就是。”
田姜抬頭，不知何時窗外，雪大若梅瓣，滿飄飛不止，忽聽鋪門處有吵嚷聲，隨音望去，氈簾即打起，三五廝童簇?fù)硪磺咫h男子走入，他絲絨斗篷沾染白蝶，足靴蕩滿銀花，忍不得脊骨一僵，竟然是秦硯昭。
掌柜斥責(zé)伙計(jì)幾句，迎上拱手作揖，秦硯昭語氣難辨喜怒：“懸上門楣匾，鋪滿桌臺布，開門做生意，來者皆是客，豈有放這個攔那個之理。”他的眸光冷沉，唯有與田姜視線相碰時，才有了暖意。
掌柜觀他穿緋紅官袍，錦雞補(bǔ)子，佩花犀革帶，顯見是朝中秩品二品的權(quán)臣，情知得罪不起，躊躇地朝田姜看來。
田姜朝他頜首，那掌柜連忙起恭迎話，命伙計(jì)搬椅請坐，又斟來翻滾香茶。
沈桓等幾將田姜圍得密不透風(fēng)，手握兵器，神情警戒。
秦硯昭唇邊勾起一抹諷意，隨意坐于椅上，一面端起盞默默吃茶，一面緊緊盯著田姜，不復(fù)于在扶柳胡同的蒼白憔悴，這才多少光景，她已是氣色鮮媚，滿臉兒撲堆著粉俏。
........連掌柜都似覺察出些許異樣，手里拿著剪尺裁碎布頭子，卻只拿眼暗自脧來脧去。
田姜不想再多待，請他近到身邊，指著布匹溫和道：“這碧色面百花芙蓉妝花緞可裁襖子，荼白水波鯉魚紋緞可裁裙子，豆綠面蔓草粉藍(lán)夔龍鳳錦帛可給二爺裁羅袍，還有這青蓮色面玉棠花團(tuán)壽妝花緞.......”她頓了頓：“留著待用罷。”
掌柜點(diǎn)頭稱是，又道明個就請裁縫入府量衣，田姜道聲謝，遂讓采蓉取過斗篷穿戴齊整，目不斜視從秦硯昭面前徑自朝門前走，聽得他開口吩咐掌柜：“她方挑揀的綢緞，每樣給我也備齊，夫人有了身子，要討她歡喜.......”
田姜抿了抿嘴唇，伙計(jì)打起簾子、又蕩下簾子，一陣寒風(fēng)夾雜雪花撲面而至，她打了個噤，身后話聲再也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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