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明覺她所言甚是，遂好奇問：“馮寺正可有何萬全之策？”
舜鈺搖頭笑言：“這世間哪有甚麼萬全之策，吾只知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楊卿心思縝密、多謀善斷，定能化險為夷，勿須諸位大人在此替他煩憂。”
樊程遠也笑起來：“莫看馮寺正年少，卻是機敏有才，比你吾觀得更為通透。”
這廂正閑聊話，有寺吏來稟：“楊卿請去正堂問事。”
眾人不敢怠慢，整衣理容來至正堂，楊衍端坐桌案前，少卿姜海垂手肅立一旁，頗狼狽的模樣。
心知肚明他又遭狠訓誡過，唯恐被楊衍遷怒，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摒息納氣不語。
楊衍擲筆于桌面，看甩灑濺散的墨滴，靜了片刻，目光掃過一眾，悄然落于馮舜鈺身上，戴烏紗著青衣饒是俊俏，恰金黃斜陽透過窗牖照著她側臉，春眉水目、抿著朱紅嘴兒，頰腮頸子潔白柔膩泛起光澤，逗引著人伸手去觸摸。
忽然她挑眉望過來，眼神定定地，唇角浮光掠影的一笑，似讀懂了他的心思。
楊衍頰邊浮涌一抹暗紅，有種莫名的恥辱，怎會無端端生出這般齷齪念頭。
自打身骨日愈康健，府里母親開始為他張羅娶親之事，相看的名門淑女不少，或溫婉秀致或活潑嬌美。
他雖立花叢中，卻片袖不沾香。
卻對個已婚婦人、還是仇臣之妻，起了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簡直毀他一世英明......頓時惱羞成怒，那臉色倏得沉冷下來，調移目光厲聲道：“昭獄失火案漸露真相，皆指徐閣老及周尚書因用刑過度，致犯官沈澤棠杖斃，又恐追其責，因而放火焚獄掩滅尸首。聽來倒是合乎情理，但細追錦衣衛(wèi)口供，劉太醫(yī)亥時替沈澤棠診脈時，雖傷重但還有生息，不至即刻死。且昭獄縱火牽扯甚廣，后果嚴重，比杖斃犯官還要罪加一等，徐閣老及周尚書深諳吾朝律法，比你我更懂此間利弊關系，又何必鋌而走險布此昏庸之眨”
他頓了頓接著：“徐閣老的另種辭雖匪夷所思，卻也值得深究，不過是昊王與混跡錦衣衛(wèi)中黨羽，目睹沈澤棠杖責過度，索性將計就計，縱火焚獄再使金蟬脫殼一法，即能救沈澤棠出，又可嫁禍于徐閣老等人，是謂一箭雙雕，好計謀！”
一眾沉默，蘇啟明忽然走出列，拱手恭敬問：“下官還有些疑惑，不知可當講？”
“直就是。”楊衍端起盞吃口茶。
蘇啟明正色道：“若徐閣老及周尚書不知沈澤棠被杖斃，未免過于牽強。劉太醫(yī)亥時替其診脈，下斷語難撐過當晚，他岐黃之術精湛，能出此言必是八九不離十，錦衣衛(wèi)供述劉太醫(yī)開方子，并遣藥庫副吏來為沈澤棠上藥，卻一直未等到，下官查實，是受刑部皂吏傳話，只人被杖斃毋庸再救治。顯見徐閣老及周尚書皆知實情。再者，沈澤棠若確被救出，那牢中焚焦尸首又是何饒.......”
楊衍阻他再，扯唇冷笑：“鼠目之輩果然只看寸光，昭獄失火案中，沈澤棠死或不死、那具焚焦尸首是他或非他，皆無關緊要。不妨打開窗與你們亮話，皇帝削藩迫在眉睫，昊王反叛勢不得已。”
“山雨欲來風滿樓，皆在謀算將對方擺布棋局先行吹散。皇帝與朝堂重臣，此時更該扭股成繩，同仇敵愾，齊心協(xié)力一致對外方為良策。吾怎能眼睜睜看鷸蚌相爭，而使?jié)O翁得利？！”
待他講畢，姜海心翼翼道：“楊大人為下社稷煞費苦心，一席話令吾等自愧不如。此案圣上定的期限將至，該如何得兩全之策，還有請大人明示！”
楊衍并不答話，只抬手輕揉眉間，語氣很淡然：“馮寺正你有何想法，不妨來一聽！”
舜鈺在聞他那般輕怠沈二爺生死時，心底早恨極了，現(xiàn)又如此厚顏無恥問，指尖刺進掌心，強抑怒火平靜回話：“下官愚識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是不提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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