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時間回到幾天后的現(xiàn)在。

從回憶中抽出思緒的曲竹靜靜凝視自那天以后就昏睡數(shù)天的東方恒。

看了一會少年寧靜的睡顏，曲竹的視線便情不自禁地滑至其被布衾掩住、腰際往下的部位。

那三根頗有靈性的毛茸茸尾巴搖頭晃腦的模樣似歷歷在目。

但也就那一次，之后曲竹便沒再見過偷偷摸摸探出被褥的雪白尾巴。

要不是心魔確信東方恒的尾巴是真實的，曲竹還以為那不過是他將東方恒從洞窟抱出來后太疲憊下產(chǎn)生的幻覺。

而且還有一點奇怪的事，當(dāng)曲竹第三天白日來看望東方恒的時候，他親眼見到東方恒的睡姿與之前有了特別大的變化——

少年的睡姿，由側(cè)躺變成了仰臥，伸出來的雙手還放在腹部，看起來格外的安詳。

難道東方恒醒了

曲竹腦中第一時刻閃過這句話，可他等了一會，輕輕捏了捏東方恒的鼻子與臉頰，也沒見其有鮮活的反應(yīng)。

于是片刻后，曲竹把東方恒醒了這個想法拋之腦后。

畢竟，如果東方恒真醒了，連續(xù)幾日未吃飯喝水的他必定會神情憔悴，那還有現(xiàn)在這幅安定祥和的面孔。

估計只是曲竹走后，東方恒中途翻了個身，恰巧擺成如今這規(guī)整的睡姿。

又盯了一會，曲竹便走出偏屋，準(zhǔn)備回到自己的臥榻。

可他剛站在院落中，視線就不由凝固在不遠(yuǎn)處某地。

晚霞漫天，昏黃的余暉中，一頎長的身影站在曲竹院落的小門外。

他不知來了多久，一雙烏眸平靜地眺望遠(yuǎn)方，飛舞的墨發(fā)掃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飄逸的長袍也被微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聽到偏屋門關(guān)閉的聲音，陸云渺側(cè)過眸，目光停留在與自己相距五六米的清瘦身影上。

陸云渺怎地來找他了不會又有什么事來吩咐他吧。

曲竹皺起眉頭，想起這么久以來陸云渺第一次派陳某來找他，是要他帶東方恒去秘境，而第二次陸云渺親自來找他，則是冷冷地要求曲竹找出讓李羽失蹤的兇手。

總之，這些天裏，與陸云渺有關(guān)的事，通通都不是什么好事。

與陸云渺無波的眼默默對視了一番，曲竹收回眼，正打算不理這人，轉(zhuǎn)身進(jìn)屋的時候，就聽陸云渺淡淡地喚了一聲:

“曲竹?！?

“……”

……煩，曲竹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不吭聲，只用不悅的眼神詢問他有什么事。

陸云渺看懂曲竹的眼神，平靜說:“我看到你給祁奚和送了一小瓶酒?！?

所以呢

曲竹的眼神這樣問。

陸云渺停了幾秒，說:“你還記得我們與彼此相熟那會嗎”

當(dāng)然記得。

換句話說，即便想忘記，曲竹也無法忘記自己此生的第一個好友——陸云渺。

聽到陸云渺主動提起這茬，曲竹不耐煩了，他清冷的聲線中滿是躁意說:“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話直說。”

陸云渺又安靜了一會，他註視著曲竹緊蹙的眉峰，緩緩抬起了手。

一晃蕩的紅色酒壺掛在男人修長干凈的手指上，陸云渺問:“要一起喝杯酒嗎\”

就和很久之前，每次他們順利完成一件任務(wù)之后一樣。

*

一條桌子腿缺了幾公分的木桌歪歪斜斜地擺在鷹風(fēng)崖唯一一個古樸院落的中心，其上放有一壺酒，與兩個小酒杯。

曲竹不想把自己屋子裏為數(shù)不多的幾把椅子拿出來，于是他環(huán)顧四周，用靈氣搬來兩根此前東方恒搭屋子沒用完的木頭。

被曲竹選中，長約一米多的兩根木頭飄飄搖搖落在地上，咚一聲揚起半數(shù)灰塵。

“坐。”曲竹撩開衣擺，不客氣道。

陸云渺如言坐在曲竹的對面，神情中未見嫌棄之色，他而后親自為兩人倒?jié)M一杯酒，并率先拿起酒杯朝曲竹拱了拱手，一飲而盡。

見狀，曲竹先聞了聞酒的味道，瞬間，熟悉的味道涌入他的感官中。

陸云渺帶過來的酒，是他們二人曾喝過無數(shù)次的烈酒。

這烈酒，還是少時的曲竹特意選的，那會的他怕喝不醉自己，便專門喊小二端上最烈的酒來。

回憶到過去，曲竹垂下眼，也慢慢飲下一杯，他一邊品嘗嘴裏酒的獨特味道，一邊說:“陸宗主找曲某，不單單是為了喝酒才來吧。”

多半是什么先禮后兵的計策，不過相比陸云渺直接將事吩咐于他，曲竹確實比較吃這一套。

而且……他也的確很久未曾與陸云渺喝上一杯了。

曲竹的眼神恍惚了一秒，他微微摩挲起酒杯，感受鼻腔與唇舌中纏繞的熟悉酒氣，再看向?qū)γ嫔裆涞娜?，有某一瞬間，曲竹便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