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泡
老王的活動軌跡一直很清晰,家、單位兩點一線,丈母娘住院,變成了三點一面。連續兩周,老王累趴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老年人恢復更慢。丈母娘生活暫不能自理,出院后怎么辦吶?身體無大礙時,丈母娘的獨居生活,只是寂寥了精神,疾病來襲,生命的綠葉在風中片片飄零,獨居變成一種奢侈。老王突然有鴨梨了。
自打投入“豪門”,歲月靜好。女兒由丈母娘陪伴成長,生活壓力有老婆分擔,女兒讀書,從不用老王操心,順順溜溜考入清華大學,自己的祖墳硬是葬得好,老是冒煙。
這些年,自己著力打造了“五個一”工程:給丈母娘貢獻了一個女婿身份;給女兒提供了一個父親稱謂;給老婆賜予了一個老公頭銜;聽慣老婆的抱怨母親的嘮叨,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一心一意愛麻將。也因此收獲了三個價值不菲的大禮包。
首先是家庭穩定,婆媳關系,這一千古難題、家庭不穩定的炸彈,都因自己的隱忍化解了,忍功真是了得。
第二個獎品,自己50歲依然擁有一頭濃密的黑發,早生華發的小李,地中海發型的老陳,簡直是羨慕嫉妒恨。
還有一個漢城人難以企及的獎品,女兒高考全市第一,成為市理科狀元。親戚朋友,左鄰右舍見面就說“老王啊,你哪來的福氣哦,女兒這么優秀……”,猶如自己當年考上大學跳出農門榮耀了父母一樣,女兒榮耀著自己的人生,老王在漢城居然成了知名人士。
人怕出名豬怕壯,狀元父親的頭銜也讓老王煩惱了。
漢城人都以為老王擁有葵花寶典一樣的培養狀元秘笈,“我從來沒操過心哦,都是她外婆陪得好,老師的教育,她自己努力的結果。”老王的回答令人大失所望,“獨門絕技舍不得外傳就算了,何必這么假呢,虛得很。不過一個市狀元罷了,考個省狀元,不曉得要拽成浪凱樣子哦”,學霸父親的公眾形象太差勁了。
說真話也難哪,老王很委屈,郁悶。
還好,麻友理解自己,老王憋屈的心有了一些些慰藉。小李因兒子學困,痛下決心,周末在家陪兒子學習,兩周不到,父子發生激烈沖突,家里雞飛狗跳。
老王給他傳經了,“小李呀,孩子教育問題,你要向我一樣學會放手才行,我們輔導不了啊,高中課程你整得撐展(懂)嗎教育學、心理學理論,你學過嗎?成年人的浮躁癥、厭學癥,你解決得了嗎除了研究幾張麻將,你還研究得了啥子學習交給老師就行了,教育交給你丈母娘,她搞教育的,專業噻。你還是與我們一起多搓麻將,看慣風輕云淡。”
小李丈母娘出山,家里安靜了,兒子學習積極性提高了。老王的良策讓自己的生活重現陽光,恩人那。
老王幸福的時光好像到期了。
丈母娘摔一跤,摔出了老王的憂慮。丈母娘扭不動了,還有自己那95歲返老還童的老母,都離不得人哪。百善孝為先,善心易動,善舉難為,陪伴護理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折磨人哪。老王心情無比沉重,寒流來了。
讀研的女兒也讓人愁哇,說畢業后要留北京,北京哪個嚇死人的房價,咋個買得起房子哦。自己那點微薄的薪水,每月人情份子,水電氣網絡費……在漢城過點小日子打點娛樂性的麻將,都勉勉強強,支持女兒在北京買房,是要命嗎真是愁煞人了。
命運總是偏心,給一些人驚喜,讓一些人怨嘆。老陳與自己一樣,同是農村人,差別咋個那么大呢。老陳家在城郊,趕上了漢城西進,家里的土房子被拆成了一堆黃金,拆遷款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自己山溝溝老家同樣土墻房,在風吹雨打中也倒了,一堆爛泥而已,倒得那么沒有意義。
有時候,是位置決定價值啊。
有了錢的老陳讓自己感到越來越陌生。他經常在自己面前說“錢只是一個數字罷了”。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站著說話不腰疼,當你銀行卡上的數字是個零的時候,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每月按時還的房貸……看你還說得出來不!老王有點憤憤不平。
老陳還經常不顧自己的感受,咬倒犟(堅持)要提高麻將規格,老王以罷打為要挾,老陳才熄了火(同意)。彼岸之花那么偏僻,環境也差,還不是因為茶樓老板娘的媚眼撞上了老陳鼓脹的口袋,把老陳撞成腦震蕩,腦殘了,幾個老搭子憋起去那里的嘛。
茶樓老板娘一臉橫肉,看著那堆白花花的肥膘,老王就想嘔。老陳是個啥眼光哦,low得很。那女人明明聞著老陳錢的味道,偏偏說老陳好有男人味。女人真是千年的狐妖,誘惑男人一套套。老陳明明經不起色誘,偏偏說遇到真愛了,男人這種理性動物,其實比女人還感性。
還是自己理性,不為狐妖所惑,當然自己的口袋比大腦更理性,幾十年來硬是沒興奮過。
都怪自己不聽老婆言,如果當時下海經商,或許已經是富豪了呢,如果聽姐夫的建議,一起炒房,也不至于像現在這么愁啊……
看樣子,以后要退出麻壇了哦。那樣的話,人生還有啥意義咯。
【作者題外話】:所謂命運,其實因為鼠目寸光和怯弱與機會擦肩而過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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