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竟然真的安靜下來了，只聽見一陣陣雄渾的聲響，在喧鬧聲退去后徑直鉆入每個人的耳朵。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聲音不是從法華寺的方向傳來的，三皇子在聽到的那一瞬間血色盡褪，他回頭看向皇城的方向。

鐘聲延綿不絕，似有無窮無止的勁頭，三皇子一臉不可置信，不斷地說著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

元溪嘴角的笑是那樣的諷刺。

“咱們相識多年，我就勸你一句。早些入宮服喪吧，不然新皇會不高興的。”

三皇子突然驅(qū)馬向元溪沖來，可是馬兒還沒跑幾步就被元溪的手下敲斷了前蹄。他跌落在地，正好摔在紅毯的外側(cè)，受了傷，全身狼狽。

元溪對著一邊的十方點(diǎn)點(diǎn)頭，十方上前指揮眾人：“抬走！丞相娶妻，不愿見血。”

三皇子被士兵拖了下去，似乎終于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和境地。

“元溪你個奸賊！賣主求榮，你以為我二哥是個什么好貨色？丞相，我呸！你能做的了幾……”十方見他口吐污言穢語，連忙捂住他的嘴。這一場迎親隊(duì)伍的鬧劇，終于以此作為收尾。

元溪下馬走到元糯轎邊，拿出了一方紅色的蓋頭，還將她原本扯落的蓋頭扔在地上。

“換了。”

元糯笑：“那豈不是這身嫁衣也得換了？后面的聘禮也得換了？”

元溪忍不住伸手穿過她花冠的流蘇，摸了摸她的臉。接著親自用手裏的蓋頭替她蓋上。

元糯視線一片朱紅，只聽到他在耳邊說了一句。

“那不用，本來就是我為你準(zhǔn)備的。”

鑼鼓和嗩吶聲繼續(xù)吹奏了起來，直到元糯上了轎子，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的紅毯竟然鋪至前方就斷了。

十方跟著元溪上馬，振臂一呼：“鋪紅毯，起轎——”

隊(duì)伍后立刻有一隊(duì)人抱著紅毯趕至前方，在元溪騎馬走過之前鋪在路面。一路同行的百姓跟到了門口，抬頭就瞧見一座豪宅大門上方掛著牌匾——元相府。

元溪另開新府，又是皇帝賜婚。元糯和元溪也不用向民間嫁娶一樣需要三拜九叩。元相府的祠堂還是嶄新的。元糯得了一品的誥命，禮部官員將她的名字記在了玉碟上，同時也鄭重其事地將元糯的名字記入元家的族譜。

他筆鋒還未提起，元溪就開口喊了。

“夫人。”

元糯藏在袖子裏的手?jǐn)嚵藬嚕p輕嗯了一聲。

太子耍了手段提前登上皇位，正是焦頭爛額用人之際。元溪在此時成親，來的官員不少，但大多是從了新主的生面孔。丞相府?dāng)[開了早已備好的酒宴，元溪被一眾同僚調(diào)侃著拉走，元糯也被仆婦帶著去了新房。

惜兒全程懵逼臉，到此刻已經(jīng)生無可戀。她覺著今日這短短半天的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可以讓她說一輩子記一輩子都不能停下震驚的心情。

紅木桌上擺放著花生桂圓一類的干果，一個上了年紀(jì)的仆婦恭恭敬敬地端了一碗湯團(tuán)過來，遞上了勺子請?jiān)从貌汀?

說實(shí)話元糯今日一直壓抑著情緒，此刻到了新房，才有一種成埃落定的恍然感。

她餓的不輕，捏了勺子就不帶停地吞下了好幾個。

“……”仆婦連忙扯了碗，生怕吃壞她的肚子，哭笑不得地說道：“不能多吃，夫人，這湯團(tuán)生不生？”

元糯嘴裏還嚼著沒咽下，陡然聽到仆婦問生不生，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待到她細(xì)細(xì)地咽下，才恍然醒悟自己做了多么丟人的事情。

她紅了臉，但硬撐著擺架子，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個字：“生。”

仆婦和婢女們都忍不住笑了，見元糯實(shí)在羞窘，都自發(fā)地告退了。

“夫人，奴婢們就在外頭，您有什么事請盡管吩咐。”

惜兒呆呆的杵在一邊，像塊傻了的木頭，被眾人一起帶了下去。

房門被闔上，元糯看著滿屋都紅色，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背面。待看到其上的花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哥哥真是的……”她纖纖手指一寸寸撫過繡紋，“這不就是我當(dāng)時被迫繡的嫁妝嘛？”

難怪他說其他的都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感情這些東西他一早就準(zhǔn)備好了，送去自己院裏裝作是三皇子的東西，哄騙自己為他繡嫁妝。

“早說是你，我絕對拿出看家本領(lǐng)……”元糯的話說到這裏就停頓了，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仿佛在生氣又在懊悔，一雙秀眉都快打成了死結(jié)。

元溪推開房門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媳婦鼓著臉坐在喜床上，一個人喃喃自語，說著說著突然又掉下了金豆子。

“怎么了這是？”他連忙上前摟她，卻被她掙扎著推開，一邊哭一邊跺腳。

“怎么辦怎么辦？都怨你！”

“什么怎么辦？嗯？”他好笑地見她不知在氣惱什么，只得問道：“哥哥做錯什么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元糯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鴨子……”她抽抽噎噎。

“什么鴨子？”

元糯一把翻過喜服袖口，哭著將裏面內(nèi)襯的紋路指給他看。

“我以為真的要嫁給三皇子，把鴛鴦全都繡成了綠頭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