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快走！此處我來斷后！”張貴大吼，率船迎戰(zhàn)。
不想竟陷敵圍，苗文彬羞憤難當(dāng)，怎能這般逃了？“安撫快走！”張貴止他參戰(zhàn)，“安撫當(dāng)回襄陽！”
手裏的刀握得快碎了，卻拔不出鞘，士卒挾他登上輕舟，快劃駛離。苗文彬回頭，張貴率眾軍船已與元船混成一片，鼓聲噪動，炬火焚天。苗文彬忽感胸口陣痛，空生得七尺男兒，無力參戰(zhàn)，欲哭無泣。
似元軍全被引去龍尾洲，歸來之路未遇敵情，只聽得木槳劃水與陣陣蟲鳴。士卒突然大叫，前方有船，苗文彬頓驚，若是元人軍船，他們這點(diǎn)人只有束手就擒。
來船近了仍未見攻勢，船頭一人揮手喊：“是苗安撫嗎？安撫勿驚！是我，文虎！”
竟是范文虎！苗文彬既松了口氣，又有氣涌上心頭。待近了，看得果真是范文虎。“約好龍尾洲接應(yīng)，我等去了，但不見范使君，卻見元軍，這是為何？范使君怎出現(xiàn)于此？”苗文彬質(zhì)問。
范文虎嘆道：“安撫勿怒，突生意外，我也無法通知你們。二日前我已至了龍尾洲，怎料風(fēng)吹鳥鳴，我見有異，疑元軍來攻，便后撤了三十裏。撤時有兵卒走失，被元人所獲，*消息。那龍尾洲現(xiàn)已為元人所占，心想你們?nèi)チ硕ㄅc元人碰上，我乘輕舟來瞧，或許能與你們相遇。怎料仍是來晚，看安撫模樣，軍船不在，已與元人戰(zhàn)亡了吧？”
苗文彬拉住他，急道：“話以后再說，張都統(tǒng)正與元人激戰(zhàn)，你的軍船在哪兒？快調(diào)去增援！”
范文虎一點(diǎn)不急，撫開他的手，“我的軍船還在三十裏外，哪來得及？那矮張自恃驍勇，就讓他與元人一戰(zhàn)。勝了，功勞算給安撫；敗了，我等又沒損失。”
“范使君，你說的何話？”苗文彬驚異地盯住范文虎，他竟說得出這種話！張貴與他同是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對他如此冷漠！
“安撫不會不知矮張是李庭芝的人吧？李庭芝自坐上京湖制置使的位子，處處排擠我等。我不過打了兩場敗仗他便將我丟棄郢州。”范文虎為自己叫屈，由于援助襄陽失敗，朝廷責(zé)于他，雖未有處罰，但令他心中不快，更恨政敵李庭芝，對他多有責(zé)問。“安撫，你我皆是為賈相公辦事。賈相公榮，你我榮；賈相公損，你我損。李庭芝的手下會真心待你？安撫被困襄陽，外面許多事不曾知曉。都統(tǒng)制牛富暗中收羅你的錯事，幾書李庭芝，欲將你罷職。”
“胡言！牛都統(tǒng)被困死樊城，與我通信都只能依靠吊橋或弓箭，又怎能傳信李制置？”牛富雖與自己有隙，但苗文彬不信那樣忠耿的人會背地告密，到是范文虎，更像那做那種事的人。
范文虎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如今被困死，當(dāng)然安靜，受困之前可沒少說安撫壞話。安撫私下給元將送禮，已傳得滿朝皆知了，不是牛富傳出的，還會是誰？其實(shí)送禮有什么呀？我也送過，賈相公也是這個意思，與元人通好。元人力強(qiáng)，只有求和才是上策，而李庭芝那幫人想以戰(zhàn)功擴(kuò)展勢力，不顧社稷安危，一心求戰(zhàn)。賈相公派安撫至襄陽，就是為看著李庭芝的那幾個手下，怎奈安撫管束不住！安撫只有與我一條心，才可與他們抗衡。此次龍尾洲之約，如果不是安撫相約，我才不來！冒險出兵為的什么啊？還不是擔(dān)心安撫有個萬一。如今安撫無事，范某的責(zé)任便盡到了。”
他的話說得苗文彬心寒，一腔熱血已落冰窟。
輕舟靜靜地劃，船槳攪動泛著月光的江水，水聲有節(jié)律地和著蟲鳴。苗文彬坐著不說話，范文虎遺憾道：“好不容易出城，按常理不該回去了，不過安撫還得回去，襄陽還得由安撫主持大局，但安撫盡管放心，賈相公必會保安撫周全。實(shí)在不行，大不了投降。在哪兒不是為臣？現(xiàn)在看來，投靠北國或許更有前途，這大宋的境況你我都知道……”
船劃進(jìn)蘆葦，漸漸無蹤，范文虎說得滔滔不絕，卻也漸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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