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扭捏捏地放下手裏的杯子：“啊？我還沒做好心理建設(shè)呢。”

二哥回過頭來目含深意地忘了我兩眼，實在看不過去，把我頭上的發(fā)帶撥了一撥：“顧先生沒和你說今天的活動很盛大么，怎么把自己搞的這么寒磣？”

我被他氣的不輕，反唇相譏：“沒有沒有，他只說你要我來參加個活動。我本來就沒準(zhǔn)備出門，時間又那么匆忙，哪有時間把自己打扮成公主樣！”

二哥回頭望了望，低聲警告我：“好了好了，待會見到別人說話可不要那么沖。你也看到了，今天在場的都是青年才俊，到時候我給你引見引見。”

我說：“二哥啊二哥，你學(xué)什么不好，竟然學(xué)人家保媒？我看還是算了吧。就算人家本來還能瞧上我，一看是你的妹妹，就什么興趣都沒有了。”

正說話間，二哥突然一把把我往前拽去。面前站著的是玉樹臨風(fēng)的男子，他身邊則是一個嫵媚妖嬈的美女。那兩個人還沒有走近，一股香風(fēng)便飄了過來。我深吸一口氣，瞬間擠出一個笑容。

二哥則是渾然不知，很高興地替雙方引見：“這位是如今上海灘上風(fēng)頭正勁的青年才俊曹遇安曹先生，這位是鼎鼎有名的交際花蘇舜卿。”他一把把我從他身后扯了過來：“這是我妹妹朱惠然。”

二哥的態(tài)度似乎是我畏畏縮縮的模樣有點拿不出手：“她年紀(jì)小，平時又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見到陌生人就說不出話來，你們可別和她一般見識。”

曹遇安實打?qū)嵉暮醚菁迹麑χ覀兾⑽⒁恍Γ退闶菍Χ绲幕卮稹５翘K舜卿就不一樣了，她笑容滿面地看著我，卻不知道為何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唔，這個妹妹我倒是見過的，可不像你說的那么沒見過世面。”

她用扇子頂著小巧的下頜，看上去似乎是若有所思，濃重的妝容與愛司頭相映生輝，媚眼如絲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但我卻知道她是在偷偷地觀察我的反應(yīng)。果然，幾秒之后她忽然燦爛一笑，涂著蔻丹的紅唇一啟一張顯得異常嫵媚：“女人嘛，就是要清純可愛的才討人喜歡。像我們這般的不過是讓男人在交際場合錦上添花而已，真要登堂入室可就輪不到了。我最羨慕可以在學(xué)校裏讀書的女孩子，從小被父母保護(hù)的好好的，就像溫室裏的鮮花一樣。

她說的話是她的肺腑之言，只是我對她的成見已深，所以她說什么都讓我覺得無比討厭。我擺出一個我自認(rèn)為最不屑的表情，一邊別扭地轉(zhuǎn)過頭去，根本不愿意看她一眼。

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實在蠢得離譜，她莫說是天生就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大風(fēng)大浪要是還會為別人的冷言冷語影響，那就十分不科學(xué)了。蘇舜卿面對我的冷淡果然并不介懷，她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曹遇安的胳膊，我恨恨地想著，感情你不能走，非得掛在別人身上才行！

二哥還是那副老樣子，很努力地在互看不順眼的兩撥人之間穿針引線、活躍氣氛：“你瞧瞧，我說什么了。你可千萬對小女生說她年紀(jì)小不懂事，這不，我們家小公主這就不開心了呢。”他好像是在給我找臺階下：“你們瞧大家都開始跳舞了，在下是不是有這種榮幸與蘇小姐共舞一曲？”

蘇舜卿笑得甚是迷人，她甚至嬌嗔地和曹遇安道別：“你多陪陪小妹妹，不然她一個人在這種社交場合可應(yīng)付不過來。”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要是個男人我肯定也要拜倒在她的旗袍之下了。

我不曉得二哥打得是什么主意，反正他這么一做，現(xiàn)場登時只剩下我和曹遇安兩個人。我低著頭尋思著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開溜，沒想到曹遇安卻很自然地伸出手來邀請我：“然然，敢不敢讓我瞧瞧你的舞技是長進(jìn)了還是退步了？”

我心裏有兩個聲音正在激烈地交戰(zhàn)。一個聲音說“朱慧然，你快點答應(yīng)他啊，這不正是你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么？”另一個聲音卻在不斷地拉扯我的理智“朱慧然，你醒醒吧，這個人早就不是你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那個好心地的曹遇安了，他現(xiàn)在和日本人混在一塊，你要做的事就是揭穿他的真面目，徹底搞清楚田中健次那伙人究竟在做什么勾當(dāng)。”我斗爭來斗爭去沒有斗爭出一個解決方案，卻不曾料到動作比腦子快，我已經(jīng)毫不矜持地握了曹遇安的手到了舞池中間。

曹遇安貼得老近和我說話，他噴出的氣息讓我頸部的皮膚酥酥癢癢的：“快點兒打起精神來，我們要讓大家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華爾茲。”

我很無奈：“曹先生，我覺得你要么是高估我了要么就是認(rèn)錯人了，我可不是上海灘上的紅舞女，我跳的華爾茲一點兒也不專業(yè)。”

曹遇安似乎對我的話很有些毫不在意，他攬在我腰間的手臂一用力，我便跟著他的節(jié)奏舞動起來。我以前不曉得華爾茲為什么那么好看。現(xiàn)在才知道女生跳得美全仗著男生帶得好。我隨著曹遇安的舞步跨越旋轉(zhuǎn)，仿佛隨時都會隨著一縷清風(fēng)飛舞起來。

據(jù)二哥后來的說法，我和曹遇安的這一支舞震撼了全場。一開始誰也沒有註意到我，可后來我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卻把所有人的目光緊緊鎖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穿著最普通的服裝，但是裙擺上卻像極了怒放的花。

周圍的人一直都在竊竊私語，那些細(xì)小的議論聲在我的身邊飛舞，我卻一句也沒有記住。因為我和曹遇安親密地貼面而舞時，他突然俯身在我耳邊說道：“我以前只把你當(dāng)成是小孩子，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打扮好了跳起舞來，和舜卿不分伯仲。”

我用力地一掙，卻沒有掙開。我很恨地說：“你什么意思，別把我和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論！”

曹遇安眼神黯了黯，看起來我的反應(yīng)對他造成了莫大的傷害。要不是我和他那么熟，幾乎都要被他騙過去了。他壓低了嗓子對我說：“你什么都好，就是作為一個女孩子而言實在太過解風(fēng)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