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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2 / 3）

同父異母的弟弟告訴他，父親去世前很是懷念他，想將產業交于他手上。

但簡良之跨洋回家，參加葬禮料理完家族內的一應事物后，干的第一件事卻是跑去不知名的深山跟一個和尚修行學道。

沒了父親，誰也管不住他。

和尚是江夏人，年近過百，八五年曾出山跟太平軍打過仗，之后也辦學堂教過書，五十四歲之后才歸隱山林，至今。

簡良之聯系人頗費了點力氣。

時間太久，老和尚叫什么，簡良之都有點忘了，而他記憶尤深的是，風窸窣吹過山林的夜晚，星子燦爛，那個老人盤膝坐于席上，同無數普通的老人一樣，搖著蒲扇，問他，“孩子，你想學什么？”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覺得天地之大，星河宇宙，都有趣，但又覺得，天地之大，人類活在其中，難免又無趣。”

現在想想，簡良之覺得，他當時應該是迷茫。

但老和尚看了他良久，卻問，“令尊不久前剛去世？”

簡良之點了點頭。

于是老和尚笑，了解了什么似的，又說，“我這裏有《金剛經》，你可以學。”

鬼使神差的，簡良之卻問，“有沒有長生的經文？”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死亡于人的影響有很多種，只是后來很久以后，走遍各地尋求長生，彼時簡良之才驚覺，原來他渴求長生的起始，其實是父親的死。

父親死之后很多年，他吃齋念佛日覆一日，欲望、激情，似乎也已經在經書裏消磨殆盡。

長生……似乎只是在那一刻動過這個念頭。

小弟將產業料理的還算可以，而母親……大約是想他的，但簡良之并沒有打算回去。

直到一九一一年的夏天，他下山，也是這一年，渴求長生的想法如破繭之蝶一樣，高漲達一個頂峰。

簡良之動用一切的關系網來尋求哪怕一點蛛絲馬跡，但都沒有。

于是直到民國九年，家族敗落，簡良之在飛往故鄉的路途落難。

他以為他就這樣死了，卻轉眼，紅色的芍藥花開得灼眼，大片的紅色中，他□□醒來，手觸到堅硬物體的一角——一本印有他名字的古舊筆記本。

一切順其自然的不像話。

但也并非沒有代價。

簡良之欣然接受了這個工作，代價是靈魂、□□、五感，獲得是永生。

每個選定死神的代價與獲得都有差異，他只是其中的一種。

于是又是日覆一日，人類的死亡、動物的死亡，并無不同，事實上，簡良之想，是死亡并無不同，與生命的形態無關。

他見識過很多人的選擇、死亡，回想自己，從未后悔，于是在這種“從未后悔”中，連他自己也不察覺的，多出一種近似于“悲天鳴人”的態度來。

簡良之一直覺得他所想得的已經得到。

而他悲憫世人，也只是悲憫。

神俯瞰眾生，眾生并無不同。

世人皆苦，并無不同。

直到九四年的夏天，簡良之記得很清，那日下著雨，大雨沖刷，紙傘撐得也疲，女人的尸體在陰雨下呈出一種蒼白的灰，一如蒼灰的天。

一瞬，有什么東西破繭而出——

于是經年之后，一個聲音重覆在耳邊響起，“你想要什么？”

女孩的手很小，攀上來，笑起來，說，“給個地址也成，啞巴城裏人。”

一只蝴蝶在清晨的原始森林偶扇動翅膀，引起了美國德克薩斯一場龍卷風。

神開始註意起那只蝴蝶。

苦難是什么？生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