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婆羅洲的卡揚人中間,當爭論涉及分割死者遺產時,有時必須向專職的男巫或女巫求助,他(她)就把死者的鬼魂招來,并詢問他對安排自己的遺產有何意見。然而招鬼只能在當事人死后的第一次收割莊稼之后進行。等到合適的時候,要做一只房子的小模型作為鬼魂的臨時居住之處,并把它放在公共居室的走廊里,在死者房間的門旁。而且,為了讓鬼魂略事休息,要在小房子里放上食物、飲料、煙草。巫師就站在小房子旁邊,高聲念咒,召喚鬼魂進入這間小房子,并一一提起他家人的名字。他不時地朝小房子里瞧,最后宣布所有的食物和飲料都已吃完了。人們相信鬼魂現在已經進入了這間亡靈之屋。巫師聲稱去傾聽小房子里鬼魂的沙沙細語,并不時驚跳和發出咯咯聲。最后,他模仿死者說話腔調和其他特點,以第一人稱說話,宣布鬼魂關于財產分配的旨意。于是這些指導意見獲得了一致贊成,爭吵就此平息。
蘇門答臘中部的巴塔克人認為,死者的靈魂是無形的,只能通過一個活人與活著的人們交際。為了進行這樣的交際,需要挑選一個合適的傳話人,這個人的作用是充當鬼魂信息的傳聲筒。他非常逼真地模仿死者的嗓音、舉止、步態,甚至穿著,以至于死者活著的親屬經常會因其酷肖而感動得潸然淚下。鬼魂通過傳話人的口報出自己的名字,提到自己的親屬,描述自己生前所做之事。他泄露出生前守口如瓶的家庭秘密,而這種泄密使他的親屬更加相信這真的是他們去世同胞的鬼魂,它正在與他們對話。當家里有人得病了,人們就去求詢鬼魂,問它病人兇吉如何。當流行病肆虐的時候,人們也招來亡靈并向它獻上犧牲,這樣它們就會保護人們免受疾病感染。當一個男人還沒有子嗣時,他就通過傳話人詢問亡靈怎樣能夠獲得后代。而假如有人丟失或被偷掉了東西,也會招來亡靈,問它遺失的財物能否失而復得。而如果有人在森林或別的地方迷了路,而且沒有回到家里,焦急萬分的朋友們還是要求巫師去向亡靈求助,打聽到哪里才能找回未歸的外出者。如果有人問起巫師亡靈怎樣附體,他就說他看見亡靈趨向前來,而且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正在被拉過去,步履輕盈,左跳右跳,眼里看出去的人像微紅色的小生物,而房子仿佛在打轉。
但是靈魂附體并不持久。在痙攣發作期間,亡靈不時會離開巫師并在周圍跳來躍去。當發作過去時,巫師往往會病倒,而且有時會死去。
北極圈冰雪地和熱帶森林叢林里的人也奉行交鬼術。我們了解到在拉布拉多的愛斯基摩人當中,每當活著的人想詢問其去世親人的安康時,或者想知道出發去航海的親屬在哪里時,薩滿常常要為自己的朋友召喚死者的亡靈。他首先蒙住求詢者的雙眼,然后用一根棍子敲擊地面三下。
當敲到第三下時,亡靈出現并回答薩滿的問題。亡靈為需要回答的問題提供了信息,然后薩滿再敲擊三次地面,亡靈就會返回自己的住處。這種交鬼術稱為“棍子召喚”。阿拉斯加的愛斯基摩人也采用類似的方法招鬼。他們相信,亡靈會從陰間升上來,并經過薩滿的身體,薩滿就和它們大聲談話,聽到他想了解的全部內容,然后在地上一跺腳,讓亡靈回到它們的地下住所。亡靈對他所提問題的回答在懷疑者看來是靠口技完成的。
在中國,鬼魂崇拜是民間宗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施行關亡術當然很普遍,如今演示人看來多為老年婦女。比如在廣州和廈門這樣的關亡師比比皆是。大助祭格雷在廣州居住期間,曾多次目睹了關亡師所演示的技巧。
據說,把亡靈招來問訊在廈門相當普遍,那里的關亡師專門由女人擔任。坦白地說,這些女人在男性居民當中的聲譽似乎不那么高。因為照一般的看法,對一個男人說他在“喚魂”幾乎就等于說他在說謊。因此這些關亡婆往往愿意把自己的儀式在女人當中演示,唯恐觀看者泄露自己的機密法術,招來抱懷疑態度的男人們的恥笑。在這種情況下,活動是在女人的閨房里關起門來進行的;不然的話就在廳堂里,在家庭祭壇處進行,家里所有同住的人可以隨意參加。實際上,許多家庭照例在每個親人死后不久,至少讓這樣的女巫設法向他或她詢問一次,以便弄清亡靈在陰間是否舒服,家里人出于對他們的愛是否可以做點什么來改善他們的處境。先要為舉行儀式選一個黃道吉日,再把房間灑掃除凈,因為亡靈討厭污物和灰塵。為了吸引亡靈,家庭祭壇上擺放著食物、精美小吃和燃香,或者如果活動安排在一間僻靜的房間里,那么東西就放在一張普通的桌子上。在后一種情況下,當關亡婆來到以后,必須有一個婦女走近祭壇,那里放著許多牌位,據認為已故的家庭成員的亡靈就住在牌位里。她點亮祭壇上的兩支蠟燭和三支香,以招引亡靈從牌位上下來并跟隨她。
然后,她把香拈在手指之間,慢慢倒退,進入房間,把香插在盛有生米的一只碗或杯子里?,F在關亡婆開始操作,她一邊念咒,一邊撥動琴弦或敲響一面鼓。最后,她的動作越來越強烈,前后搖擺,汗流浹背。這些舉動表明鬼魂已經來到。兩個女人挽住關亡婆,并把她扶到一張椅子里坐下,她在那里陷入迷狂或睡眠狀態,雙手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一具黑面紗兜在她頭上,于是她現在以催眠狀態可以回答問題了,她這樣做的時候渾身哆嗦,在椅子里搖晃,用雙手或木棍神經質地敲響桌子。亡靈通過她的嘴告訴親戚自己在陰間的情況,還告訴他們可以做些什么來改善它的狀況,或者甚至可以使它完全擺脫痛苦。它會說到獻給它的供品完好無損地送達了目的地呢,還是在通過鬼魂驛站的傳遞過程中遺失和損壞了;它說出自己喜愛的東西,還一一列舉它所需要的東西。它還在家庭事務方面給親屬出主意,以表親熱,雖然它的話語常常含義不明,它的談論有時與向它提的問題幾乎不相干。關亡婆不時發出含糊其辭的自言自語,或者不如說是在與鬼魂說話。最后她突然顫抖,蘇醒過來,站起來宣稱鬼魂已經走了。她把碗里的米和香放入一個袋子,收下主人付的費,然后就離開了。
“旁觀者當然誤以為關亡婆在整個活動期間的不同狀態,表示她與陰間聯系的幾個不同階段。可是我們仍然有權認為它們是心理失常和神經錯亂的征候。關亡婆的顫抖和驚厥表示她被求助的鬼魂或者平常交往的神靈附體,她就是靠這種交往獲得了能夠看見鬼魂的超人視力。她的催眠性痙攣分明出現在她自己的靈魂為了拜訪陰間去見亡靈并與它談話而離開她之時。她嘴里的喃喃低語暗示她在與自己的神靈,或者與所求詢的鬼魂交談。也許有人會問,既然鬼魂居住在祭壇上自己的牌位里,為什么關亡婆的靈魂要遠游到陰間去見它呢?我們沒有得到回答。”
從這個故事中顯示出中國民間的關亡婆有時并非直接召喚亡靈,而是通過她熟悉并服從她的神靈去召喚亡靈。大助祭格雷告訴我們說,“在中國,就像在其他地方一樣,有些人——基本上是老婦——聲稱自己與一些神靈有交情,并自詡它們能召喚死者的亡靈前來與活人交談?!敝袊年P亡婆在這方面很像古希伯來的女巫,她們看來也依靠自己熟悉的神靈的幫助去召喚亡靈;因為當掃羅希望隱多珥女巫去召喚撒母耳的亡靈時,他對女巫說:“求你用交鬼的法術,將我所告訴你的死人,為我招上來?!彼羞@些事例都可以顯示出交鬼習俗在人類各民族中流傳得多么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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