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節(jié)

一木一般，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秦燕歸沒有進宮上朝，也沒有著王袍，只一身慵懶的家常便服，外頭披了一件狐裘搭在肩上，他好似對外頭的事全然漠不關(guān)心，只于那花圃中央的長亭裏，一下，一下，獨自擺弄著棋盤之上的黑白子，那縱橫交錯的黑子白棋，互相咄咄逼人，下棋之人看似隨心，每一步，卻都是殺招與絕地逢生之招，每一次，都會令人覺得棋局莫測，已無再行下去的可能，然則那執(zhí)著棋子之人，卻是神情淡漠平靜，抬手落下之間，就像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不曾見他有過多少猶豫與為難，每一步，卻又再次令人嘆為觀止，不僅僅是感嘆這棋局的處處精彩絕妙，更是感嘆這下棋之人的心思之縝密，做決定之果斷，絕不拖泥帶水，也沒有半分猶豫停留，一如他的性子……

周郡擁兵造反了，周郡郡王周伯勇于十幾萬將士面前，恭敬而又虔誠地將虎符交給了“真龍?zhí)熳印鼻責(zé)o邪，持反意不從之人大有人在，短短半月之內(nèi)，秦?zé)o邪不知以何種方法，竟以雷霆之勢，在周伯勇的擁護下，成了周郡真真正正的統(tǒng)治者，擁兵十?dāng)?shù)萬，煽動得南方一片躁動不安，她手持帝王之劍，已有數(shù)座郡城紛紛投了城，短短幾日光景，竟斬殺吳、王、衍、岱、行五郡不服之大小官員，出兵二十余次，真正令南方與周郡相連數(shù)多城郡俯首稱臣，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如今但凡是她的羽翼擴張之處，常常令久未經(jīng)歷動亂的城池不戰(zhàn)而降，待卞京終于做出反應(yīng)之時，竟已是覆水難收之勢，也難怪整個朝堂會一夜之間陷入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中，建帝會如此震怒，急欲派兵平亂，震懾四方，絞殺秦?zé)o邪。

看來這一回……她是鐵了心反了！

如今的卞國，正值盛極必衰之際，周遭虎狼豺豹紛紛蠢蠢欲動，長久的安平盛世令卞國上至大小官員，下至百姓兵士，全都懈怠了，正是人心浮躁國力下滑的時候，*苛政四起，近幾年，各地叛亂亦是不少，但饒是如此，朝廷的兵馬仍是不可小覷，從未有人能像秦?zé)o邪一樣，真的慌了朝廷的陣腳，她的手段足夠果決強硬，手中又持帝王劍，足以煽動人心，麾下又有晏無極這等謀略無雙的人物，且那衛(wèi)狄與周伯勇竟也都是絲毫不下于拼命四郎秦滄的悍將之才，秦?zé)o邪……占滿了天時地利人和。

來自南方的密報快馬加鞭紛紛傳來，秦忠卻只有干著急的份，如今形勢一日一變，自家王爺即便聽罷，卻也仍舊什么也未說，棋局之上鋒芒相交，正恰是如今朝廷的局勢，秦忠自然是知道自家王爺與那孩子的關(guān)系，如今那孩子反了，想必是傷透了宣王的心，也令宣王失望透頂，此時此刻，宣王就是該有任何反應(yīng)，都是正常的，可他偏偏沒有，即便這一個個消息紛紛傳入了他的耳中，他也似沒有聽到一般，不曾做過任何決定，也不曾發(fā)表過任何見解，若是秦忠不說，他甚至連問都沒問起過，這樣的反應(yīng)，太平靜了，平靜到，讓秦忠這跟在秦燕歸身邊幾十年的老人，見識過無數(shù)大風(fēng)大浪的人，甚至都要惶惶不安了起來。

“王爺，您已經(jīng)有十余天不曾上朝了，皇上必是要遷怒于您，您看……”盡管秦忠侍候了秦燕歸幾十年，可自從宣王十四歲奉王那一年開始，秦忠便自問，他從未看懂過自家主人，他是親眼看著自家王爺是如何一日日的深沈和莫測下去的，從前他便從未看懂過他秦燕歸，更何況如今的宣王秦燕歸？

宣王長久告假不上朝，究竟是為了什么呢？若說他對秦?zé)o邪那孩子還念有半分舊情，如今對于她的消息，他又怎會如此不聞不問呢？甚至就連朝廷要如何處置她，他都似乎提不起絲毫興致來，仿佛那個孩子的是生是滅，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guān)，也再不是他所關(guān)心的事。可若說他真的如此鐵石心腸，對她的生死無絲毫在意，他又為何明知建帝那樣善于猜忌的性子，卻仍不管不顧朝堂上下紛飛的謠言揣測，稱病告假不肯上朝，這不是平白惹建帝懷疑嗎？以宣王那冷酷無情的行事作風(fēng)，即便是親手?jǐn)貧⒘饲責(zé)o邪，也是可能的，這樣的人，莫不是也有半分不忍之心……一連十幾日不愿上朝，便是不愿，親自領(lǐng)兵剿滅她？

“主子。”

就在此時，那已多日未見的容兮……不，或許該稱她為寒衣，秦忠自然是知道她的，也知她曾奉宣王之命，于靖王府日夜守護著那孩子長大，這一護，便是十多年，誰能想到呢，昔日的宣王與無邪，即便算不上關(guān)系親厚，那孩子，卻是在宣王的庇護下長大的，如今尚且反目，世事無常，更何況曾與無邪朝夕相處的容兮，會成為如今暗衛(wèi)女隱的寒衣。

見寒衣來了，秦忠原本未說完的話，便也戛然而止了，他看了眼秦燕歸，見秦燕歸默然不語，只是微頷了頷首，秦忠這才會意，退了下去。

寒衣看了眼已經(jīng)退下的秦忠，收回目光，朝秦燕歸低下頭，單膝跪下，行了個禮，秦燕歸沒有抬頭看她，只淡淡一抬手，風(fēng)卷繡袍，那自寬袖之中掃出的風(fēng)，便輕輕地在寒衣的膝上一托：“不必跪了，說吧。”

那清冷平靜的聲音，不起波瀾，寒衣楞了楞，便也起身，眼觀鼻鼻觀心，低聲道：“主子，今日早朝，朝廷已下令，周郡擁兵十二萬，其他各郡雖兵力不齊，零零總總也近八萬，朝廷將派遣四十萬大軍，直搗周郡，不必生擒，殺無赦，斬立決，圣旨已擬，領(lǐng)兵之人……”

不知為何，當(dāng)寒衣說到此處，從來行事一絲不茍從未出過差錯的她，竟于此處，生生地頓住了。

秦燕歸執(zhí)棋的手竟也在半空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