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顯然氣急。
賈薔忙道:“姨太太息怒,我們雖非君子,又豈能行禽獸之事?”
頓了頓,聽里面安靜了些,他先瞪了薛蟠一眼,然后解釋道:“因會館需要些婢女,要斷文識字的,最好還能會些琴棋書畫,也是我等虛慕風(fēng)雅了,這樣的婢女等閑難尋,故而想從教坊司里落籍一些司樂。她們本都是家破人亡的可憐人,我們能幫一些就幫一些,但絕不會逼其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下作事,這一點還請姨太太放心。畢竟,會館一起,明里暗里盯著我們的人不知多少,但凡有半點亂來之處,怕是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聽他這般說,薛姨媽方松了口氣,道:“阿彌陀佛,若能如此,方是正理?!?
黛玉卻又奇了:“寶玉也說過這個會館……不是說只是你們一個頑樂的地方么?怎還需要連端茶倒水的丫頭都要通文識墨?”
賈薔沉默稍許,輕嘆一聲道:“不敢欺瞞林姑姑,除卻同幾個知己頑樂,我還想借此邀點虛名,以拜得名師,求教課業(yè)。眼下都是親長,我也不避談。我爹娘去的早,一份家俬產(chǎn)業(yè)也早不見了蹤影,這些倒也罷,我自己可以掙。只是以我如今處境,無父可怙,無母可恃,家中沒有大人做主,我自己想求一名師指點功課,何其難也?”
這話不含半點水分,賈薔這種資質(zhì),想在進(jìn)學(xué)之路有所獲,必要尋得一科場舉業(yè)的大拿來指點文章,用心輔導(dǎo)。
論說,翰林院的翰林們是最好的選擇,越老越好,文章也就越老道。
而且翰林院的翰林雖大多出自三鼎甲進(jìn)士,清貴歸清貴,卻沒甚油水,吃不起肉的窮翰林一抓一大把。
看似很好去求名師,實則更難。
因為在翰林院養(yǎng)望的翰林,一個個皆有儲相之名,他們大多精窮,可越是如此,也就越難放下身段,因為他們窮的只剩名了,誰敢自降身份,為了幾兩金銀去當(dāng)西席?
便是尋常進(jìn)士,也少有屈尊降貴者。
賈雨村能給林黛玉當(dāng)西席先生,不只是因為他缺銀子,而是因為林黛玉她爹是探花郎出身,這才不辱沒賈雨村進(jìn)士的身份。
換一個土財主,一月給他一百兩銀子,賈雨村也不會同意,否則就是自毀根基,在仕林中再抬不起頭來,永無起復(fù)之機(jī)。
再加上賈薔因褒贊太上皇而得了太上皇之贊,于士林清談之流而言,他不異于佞幸之臣。
如此一來,等閑誰還敢收他為弟子?
所以眼下,賈薔想尋名師,的確難如登天。
窗內(nèi)大半女孩子感傷賈薔之慘,尤其是那句“無父可怙,無母可恃”,更讓有心人垂淚。
因身子素來病弱,入秋便換了一身淺青色流云對襟薄襖的黛玉,便低眸珠淚垂。
唯有薛蟠瞪著大眼看著對面的賈薔,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混到賈薔這個份上,要銀子有銀子,要娘們有娘們,要兄弟朋友也有的是,還沒爹娘老子管著拘束著,這也叫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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