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一開始，只是鈍痛。
然后從手臂逐漸變得火辣，蔓延到小腿、膝蓋，變得酥麻。腹部被鈍擊般導致內臟一瞬間錯位。伴有的還有肌肉拉傷的酸楚、肩胛骨劇烈顫栗，像是有人用手刀狠狠劈了下去。
皮肉綻開的痛楚席卷而上時，鐘離正孤身坐在窗邊品茶。
他沏茶的動作行云流水，從你身上轉移來的傷害與疼痛似乎無法撼動他半分。
茶葉被滾燙的熱水澆灌，它們迅速翻涌起來猶如被瘋狂攪翻的胃部。
淺淡的綠意先是滲出一絲，隨即爭先恐后地釋放著它們的顏色，水墨畫似的暈染開又深又淺的綠。
鐘離輕輕晃了下茶杯。
眉毛下方忽然出現一道細線，接著滲出血來。
他默不作聲地喝了口茶，身上背負的劇痛仿佛因為這口茶而被掩下。
通過傷口和打擊感他能猜到你是在與人打架，結合受到的傷口特征，鐘離認定是公子，因此他沒有趕去找你。
只是那雙金色菱形的雙眼，此刻盯著茶杯正發著幽幽的光。
如果不是他賜予你祝福，甘愿成為你的盾，這些傷本是你受的。
鐘離自認替你承擔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但一想到這些傷口本會降臨到你身上，他忽然覺得很痛。
與此同時洶涌而上的，是淡淡的無力和憤怒。
如果你可以乖乖聽話，待在他身邊就好了。可這樣是不對的，你應該自由地去做任何事情。
但為什么不能學著多愛惜一點自己？
在胸口被爆炸似重錘開的瞬間，四肢百骸激流般疼痛欲裂。他側過頭，壓制不住地咳出一口血。
公子，過分了。
鐘離冷冷擦去嘴邊血跡。
他緩緩閉上眼睛，啜了口茶壓下喉間腥氣。
此刻澎湃的心情，又陡然變成慶幸。
還好……受傷的不是你。
*
可是，
與公子切磋受的疼痛，跟你身體排異所忍受的痛楚相比，那簡直是不值一提。
那個絕對不會忘卻的晚上。
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每一塊血肉都意圖撕開你的身軀。你無力地咳血、干嘔，直到喉嚨冒血，聲帶撕裂，卻無法減弱絲毫胸腔的窒息。
滔天的血海席卷而上，全身細胞毛孔被灌入巖漿似掙扎作響。
你體會過，那是連習慣傷痛的你都難以忍受到想立刻死去的地步。
你無法相信鐘離是如何背負著這樣的負擔找到你，站在你面前的。
你怔怔望向他，手指在他眉下極淺的傷疤上摩挲。
看，就算他是神，也會被割破血肉的。
那么他到底是怎樣做到……
血氣自胸腔中翻涌而上，此刻你理應躺在地上顫抖地像條瀕臨死去的魚。但涌動的疼痛卻轉瞬移到了鐘離身上。
男人抿著唇。
他的嘴角暗紅，明顯是吐過血了。
月輝灑落，一片銀紗籠罩。
鐘離垂著頭，甚至將臉乖順地貼到你的手掌心。濃密的眼睫下灑落溫柔地陰影，他不聲不響，沈默地註視著你。
你無聲落淚，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鐘離輕輕嘆了口氣，手撫上你的腦袋，緩慢揉了揉。
你轉而雙手緊緊捏住他的衣襟，傾身倒在他懷裏。
“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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