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
他知道夜風問的是伍君他們是否知曉龍闕此行的目的，也不思考片刻，就干脆地給了答案。
雙露說完這話，忽而變作鹿身繼續(xù)往前走，夜風覺得那蒙蒙的鹿眼裏似乎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悲憫，頭頂還傳來一聲低低的鹿鳴。
他們都知道龍闕是為了什么，也都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可能這讓他們這些游蕩徘徊世間良久的孤魂們想到了什么，早已冰涼的身體裏不約而同地涌出了覆雜難言的情感。
耗費在路上的時光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長，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這大概是這處洞穴內(nèi)空間最大的地方了，但入眼擠滿了那么多的白骨，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擠。
這地方方方正正，仿佛天然為他們而生的一口棺槨，把十幾縷魂魄嚴嚴實實地扣了好多年。
四面八方的角落都堆著白骨，可龍闕一眼望去還是能準確地找到他娘。
不知道是九相他們特意準備，還是尸骨一直就放在這，屬于他娘的那具穿著干凈素色衣服的白骨此刻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正前方。
龍闕走近了些，近到正好能把他娘胸口白骨上的劍痕看得清楚。
他不是沒想過再見到他娘的尸骨他會是什么反應，可當這個人的尸體分明地橫在自己眼前時，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和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堵著，壓得他說不出話。
他蹲下去沈默地撫摸白骨上深深的劍痕，沒有人打擾他。
這份安靜只等著他自己去打破，于是好一會后，他開口了。
“……我娘呢？”
既然九相雙露他們死后的魂魄還在這裏，還能與他相見，那他娘呢？
他娘又在哪呢？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他只聽到身后人驟然變緊的呼吸。
龍闕也不再問了。
或許他娘，也不愿意見他這個瘋兒子吧。
他開始一言不發(fā)地對著白骨用生術(shù)，結(jié)果甚至不用猜想，毫無作用。
那具冰冷的尸骨依舊冰冷地橫在那。
沒有傳說中的那樣——“活死人，肉白骨，扯命拉魂奈何頭。”
龍闕不憤怒，也不著急，他只是木然地重覆，一再重覆。好像他只是個只知道不停使用生術(shù)的機械。
但依舊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他早已不記得自己跪坐在那用了多少次的生術(shù)，自然也不記得是在第多少次的時候產(chǎn)生了變化。
眼前那具他娘的尸骨突然被纏上了草藤，蔓延全身，一簇又一簇的鮮花開始在那具白骨上綻放。龍闕楞楞地看著，他娘身上長滿了一簇簇白瓣黃蕊的雛菊，心口卻有著一朵淡色的薔薇。忽有滾燙的淚珠滾落在花瓣上，像極了清晨徘徊已久不忍離去的露水。
龍闕忍不住了，開始低低嗚咽，卻咬著牙強忍著不發(fā)出大聲，依舊倔強地別過臉，不讓那白骨眼眶的黑洞註視著他。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野，似乎也模糊了他對方向的印象，有一道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嘆了一聲。
伍君說：“回去吧。”
他沒有露面，但聲音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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