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這次給如儂做造型的是意大利高定品牌團隊，但是因為紅姐之故，她在戛納再次遇見葉宗林。

葉宗林這幾年鬢發斑白，但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神采卻矍鑠不輸昔時。他們在狹長的走廊相逢，行至電梯口，葉宗林紳士地替她按住下行鍵，相視一笑，感慨萬千。

“您看著還是那么精神。”如儂道。

“賀小姐變了不少。”

如儂對這評語很是意外，纖長手指拂過頸項間貴價珠寶，開了個玩笑：“難道是戴的珠寶不如當時么？”

當年她是魏家兒媳，各類奢侈品大牌都好生供奉，現在雖然頂奢資源沒有斷，但到底大不如前。

電梯到了，葉宗林笑著幫她攔住機械門：“不是。”

“那是變老了？”

“也不是。”葉宗林目送她，眼神沈下來，像欣賞一件藝術品。“如果說當時你身上有高不可攀的神性，那現在，你就應該是會垂愛世人的圣母瑪利亞。”

“您抬愛了。”

“說的是實話。”

“我并不具備愛人的能力，如果有，那也是從愛裏反哺的。”

葉宗林讚許地點點頭：“那看來，你有一位很好的愛人。”

如儂笑起來，耳垂上的珍珠折射出溫潤的光：“是的，我何其有幸。”

*

馬丁內斯酒店外媒體已然排起長龍，車還沒到，《來時雨》劇組都在大廳等候。

周墨是國際電影圈的紅人，不缺人來恭維應酬，刻下正與韓國導演孔仁宇聊天。莊為明雖與紅姐一樣只在華語電影圈子負有盛名，但卻不及紅姐擅長交際，自己一個人找了個僻靜地方坐下，迢迢地望向窗外，顯得很是局促。

如儂坐在他身畔，莊為明見狀，緊張神色稍有舒緩：“不去與他們應酬？我想很多人都想見你。”

“沒事，陪您坐一會兒。”

在電影中扮演過父女，她看莊為明局促的樣子，總不可避免地代入女兒身份，覺得替他難過。但她真正的父親卻是名利場的好手，總是盛氣凌人、游刃有余，倒令她的體貼無處安放。

莊為明打量如儂片刻，眼睛緩緩地彎了起來，歲月剪裁的褶子堆砌他的閱歷，像一首冗長的詩：“雖然梁施芳不是個好女兒，但賀小姐你應該是。”

如儂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失笑道：“您錯了，我也不是。至少在他眼裏我不是。”

港圈很難聽聞內地的八卦，如儂也不欲就此展開，莊為明是聰明人，隨意撥開話頭：“沒關系，我女兒也不覺得我是好父親，她總說我太忙啦，又沒忙出個名堂，倒不如早點退休陪著她阿媽！”

他嘆了口氣：“可是她不曉得，我是真的愛演戲，有沒有獎確實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演戲本身，不是嗎？”

所以我們在奔逐的路上，太在意什么時候到達目的地，反而錯過了沿途的風景。

如儂聽著他的話，心漸漸沈下來。

“所以等一會去影節宮路上，專心看戛納的海灘和棕櫚樹吧。”莊為明說著，朝如儂側方揚了揚下頜，“江先生來了。我聽說，他之后準備息影了？”

“有這個打算。”

“那真可惜了，他演戲很有悟性。”

如儂唇瓣碰了碰，最終沒說什么。

如果從她本身的得失心出發，她確實對《來時雨》的期待沒有那么高，畢竟能與周墨合作已是夙愿，沒想奢求太多。又何況，她前半生已站在多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從沒想過攀緣的路途會如此艱險。

可江以商不同，戛納或者威尼斯，又或者國內的三金獎項，每多一個，就少一分遺憾。

江以商走近，攜來一縷松香。他今天背頭西裝，溫莎結莊重不失優雅，整個人氣度不凡，與莊為明問好時，南法的陽光鍍在他身上，就像入校時分，她記憶中沐浴晨光的少年。

“你猜剛剛莊為明前輩同我說什么？”

去搭車的路上，如儂拉過江以商的胳膊，壓低聲音問道。

江以商很配合地朝她傾身：“什么？”

“他說你不演戲了很可惜，說實話，我也這么想。”

他是個有潛力的演員，況且演藝圈裏男性與女性處境不同，隨著年紀增長，富有魅力的女性角色屈指可數，而男性角色卻因閱歷豐富而出彩，按粉圈的話來說，江以商的花期長得很，三十多歲正是闖的時候。

“我對演藝事業遠不及你虔誠，看透行業規則后，更是覺得它辜負了多少電影人的熱愛。”他握住如儂的手，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還記得嗎？我不會讓月亮掉下來。我沒多大本事，但是想為你留一片小小的凈土，大抵還是做得到的。”

如儂眼睛微澀，垂下頭，藏住自己的眼淚。今天的妝造很好看，她才不想哭花了臉。

戛納閉幕式紅毯如期開始，即便轉播到國內正是凌晨，可大批粉絲仍然涌入直播間圍觀。

《來時雨》劇組的接駁車緩緩在盧米埃爾廳前停下，首先是周墨，然后其余四位主演排開，如儂挽著江以商的胳膊，鏡頭對準他們，取景器被兩張女媧精心雕琢的面孔塞滿。

【啊啊啊啊啊啊姐美貌殺我！】

【今晚的造型師加雞腿！狠狠加！】

【男帥女美對我的眼睛太友好了】

【背景聲是不是有人一直在喊姐的名字啊？這就是20歲戛納影后的排場嗎嗚嗚嗚】

【帶著作品走紅毯就是傲氣，姐今晚漂亮得像只白天鵝】

【真情侶才這么甜，江老板笑得眼角褶子都出來了】

【笑死，前面的是不是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