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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反常地沒出聲兒，整個人僵在了那裏。倒是師尊先走近，攬袖試了試他額頭：這工夫不燒啊，怎的不認得為師了？

他眼睛登時就紅了。

師尊一笑，大大咧咧地往榻邊坐下：這幾日可忙死我了，也沒顧得上來看你。怎么，聽老衢說你可不太乖啊，傷還沒好就急著運功來著？

主上也不申辯，方才面對二小姐時的鎮定和面對諦冕時的氣場這會子消散得一干二凈，溫馴地垂著眼睫挨訓，時而又忍不住簌簌掀起，露出濕漉漉的眼睛望向師尊。

我忽然意識到，這是降魔峰過后，他第一次全然清醒地與師尊相對。

小白羽……師尊莫名其妙地瞅瞅我：九旻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他了？

沒等我說話，主上忙的開口：沒有，我……我一切都好。

師尊懷疑地覷眼看了看他，冷不丁并起二指扽出一道冰藍靈流打入主上眉心，數尾小魚似地自靈臺游走向周身靈脈。主上一個沒防備險些朝后仰過去，師尊二指不動，另一臂穩穩將他撈正，且沒耽誤分出嘴來吩咐我：你說你的。

趁這工夫主上說不了話，我一口氣把方才在天池邊被諦冕擠兌和一路上遭人側目的經過全說了：師尊，咱們回逍遙宗好不好？九旻師兄他明明什么都沒做，憑什么要被軟禁在這裏？

師尊一面聽我說完，一面徐徐收了功法，點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九旻，你在老衢這金窩銀窩裏住了這么些日子，可還有想念自家狗窩?。?

主上眼中的光亮燃起又熄滅：可是……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重。師尊打量著他，輕飄飄卻一語中的：你心中顧忌的，是魔神的那個話本子吧。

我心裏咯噔一撞，主上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傻孩子。師尊竟噗嗤笑了出來，用力拍了下主上的肩膀：魔神定下的結局，你已經破了啊。

……破了？

他要你眾叛親離，弒師成魔……師尊正色解惑道：可降魔峰頂為師相信你，諸位同門相信你，降魔杵也不曾與你為難，談何“眾叛親離”？且你自己把心修得很好，并沒有激動之下魔氣失控、大開殺戒。如今十日已過，為師還是活得好好的，一頓能喝二兩燒酒。你自己說說，破了是沒破？

一席話說得我如醍醐灌頂。原來那日主上在降魔峰蒙冤受審，背后竟暗藏著如此兇險的關節。若不是有師尊堅定回護、降魔杵明辨是非、眾仙友及時醒悟，只怕弒師成魔的終局已經應驗了。

然而，沒有。魔神搭好了布景，卻算漏了人心。

原來即便是魔神，也并非全無破綻。

我振奮地看向主上。他卻仍舊怔忡著回不過神來。那是自降魔峰以來盤旋在他心頭最深的陰影，同樣也是我的。若不是師尊這一番話，我總覺著那日他試圖自行了斷的一幕遲早還會重演。

師尊板下臉來，喝道：還不叫人？

主上如夢初醒，徑自挪下榻來伏地行禮：師尊。

這還差不多。師尊嚴肅不過三秒，趕緊著哈腰把人往起攙：快起來，你那個膝蓋再不仔細著些可就不能要了。

魔神的詛咒一破，我頓時覺著天都晴了三個度，雀躍道：師尊，那咱們趕緊回逍遙宗吧！我去打包袱？

師尊下巴一揚：去吧。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