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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照山的日子又恢覆了尋常,靜謐安逸中不乏一些鴉飛驢跳。清晨在演武場跟著大師兄操練,上午在講堂裏聽師尊講經,午后各自修心打坐,晚間炊煮沐浴養草繡花愛干嘛干嘛。
當然,一旦出了太陽,以上諸般事宜統統往后稍。曬衣服曬被子頭等要緊。
藏林依舊三天不找人比劍就渾身癢癢,藏海依舊醉心于培育各式奇葩,藏風依舊動不動就呼朋引伴圍爐架火烤這烤那。總之哪一樣都少不了拉著我主上一起。
如今二魔伏誅,大陣結成,三魔器已被封印了兩樣,邪骨也已不在魔胎體內,仙門布在荒淵外圍的警戒金鈴也沒有異動。想必各家仙門的日子都似這般太平。
時間一久,不免讓人產生地老天荒的錯覺。
可主上心裏有事。別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
尤其是他一個人在松下靜息打坐的時候,瑰麗的劍陣整齊劃一地繞周身盤旋,陣中之人卻總是在走神兒。
我伴在他身邊這么久,也漸漸能猜得到他的心事了。大抵有三。
主上傷愈之后,我依照承諾帶他去了一趟荒淵,親眼見到了族人封印之地。那封印森然繁覆,令人毫無頭緒。主上花了好一番工夫找到陣眼,將那法陣臨摹下來傳訊公冶寂無,請他幫忙在藏書閣中查一查有無相關記述。可惜得出的答案令人心寒:書中記載,此乃魔族頂級咒術之一,非施咒之人不可解除。
非但如此,此去荒淵還有另外一個叫人在意的發現。按說姒嬰驚滅已死,荒淵群魔失了頭領約束,理應散沙般或游蕩或逃竄,依照本能行事才是。然而我們下去的時候,卻見群魔全無異狀,仍如往常一樣在為尋找魔宮而日夜不停地開鑿山巖搬運巨石。召來蛾兄一問,原來頭領伏誅的消息竟尚未傳到此處。
這就奇怪了。雖然二魔以往也并非時時刻刻都呆在荒淵之內,但不在的時候也會每日三遍傳回法咒,下達指令并監視工程進展。傳訊法咒中斷了這么久,便是這群魔物腦子再笨也該察覺有異了。可由于我們是偷偷潛入,不便洩露行蹤,只得先將心中疑惑按下不表。
至于這最后一件……
我幫師尊刷驢回來,正看見主上盤坐松下,放飛了掌中紙鶴。他察覺到我來,便斂去了眉間憂色。
我裝作沒看見,像往常一樣興沖沖奔來坐到他腳邊:藏風要去鎮上鋪子裏送新貨,順便采買些衣料器物,剛跟師尊打了報告今日下山。你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他略一思忖,道了聲好。
我就知道他會答應。倒不是真的當他會想要跟著藏風去鎮上看熱鬧,而是心知他如今需要一個緣由外出,又不想叫師尊擔心。
近日常有紙鶴從長澤山方向飛來,最頻繁的時候一日三四趟。烏鴉發現了異狀,氣得毛也不梳了,揪住我質問這妖艷的小紙鳥是哪來的。我滄桑地覷它一眼,說你啊就知足吧,要是沒有這紙鳥,如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的可就是你了。想當年你前輩啊……
偶爾瞥見信上的只言片語,無非是些問寒問暖、閑話家常。我默默苦笑搖頭,心想這二小姐還真是沒變。但,有什么又分明是變了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只是當時已惘然。五百年前她只當自己無非逢場作戲,全不知當真提筆之際,又有多少真心隨著婉轉落墨洩露了出來。
當年主上手臂有傷,想作回信而不能。如今他不愿自己再成為她修行路上的羈絆,按捺著有意與她疏遠。方才那一幕,是連日來我第一次看見他將回信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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