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又道，“丫頭，這么些肉，吃不了也是浪費，就算我錯了還不行么？你的心胸寬廣，可不能就對我一個人小心眼啊！”
他態度很好，可惜有不良記錄在前，這話聽起來就又帶了些別的意味。我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今日連白水煮菜也沒得吃了。要想吃肉，請自己動手。”
陳虎的表情垮了下來，苦著一張臉，谷巖又咳了兩聲，似乎憋得很痛苦。
好在幾人久別重逢，很快陳虎就被別的話題引開了思路，這一群壯漢高聲談笑，聲浪幾乎要把屋頂都掀飛掉。外面等著看病的人，越來越少，有不少人對兩個月前那場激烈的爭執還有印象，有的不等林春山把脈，就匆匆離開，唯恐里面這群煞神又犯了脾氣，波及自己。很快庭院里就冷冷清清，和屋內的熱火朝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緹縈合上手中的木盒，緩緩又推了回去，“閆家郎君，這些東西恕老身不能收。上回閆家郎君你送來的東西價值不菲，早已經抵足你朋友們的診金，我緹縈行醫，本不為財，更何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超過診金的東西，我是不會收的，你還是拿回去吧。”
閆雄微微笑了笑，既不伸手接，也沒有推回來，只道，“夫人說這話，就見外了。閆某今日是來看朋友的，卻不是為了支付診金。久聞二寶姑娘一手好廚藝，閆某帶了這些獵物來，其實是有個私心，想要嘗嘗二寶姑娘的手藝，至于這兩顆熊膽和鹿茸，閆某一介粗人，拿在手里全無用處，順帶捎過來，還望夫人不要嫌棄。再說，我要帶著谷山，總不能再把這些東西搬回去吧？”
我哈哈笑了一聲，“閆家郎君此話差矣，不遠處就是西市，野味帶不回去，換成錢幣帶回去也是一樣。”
閆雄抬起頭來，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二寶姑娘聰明過人，口齒伶俐，閆某甘拜下風。不過帶這些東西過來，可不是閆某一個人的主意。大伙兒都感激宋夫人和二寶姑娘對我兄弟的救命之恩，千里迢迢扛了過來，若是夫人不肯收下，閆某回去也無言面對鄉親。況且我帶了這么些兄弟過來，不能在宋夫人這里白白吃喝，備些干糧也不為過吧？這些藥材，就當做閆某給二寶姑娘烤肉的酬勞。不知可否？”
他雖然用的是問句，語氣卻不容人反駁，此人做事喜歡強買強賣，這一點，倒是跟霍某人有的一拼。
我與緹縈對視一眼，她的眉頭微皺，并沒有要接受的意思。緹縈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從不占人便宜，換做沒有錢的窮人來看病，她還會幫忙墊藥錢。以她的心性，也不喜歡被人強加意志于其上，只是她不愿與這姓閆的扯破顏面，只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我心頭一動，道，“閆家郎君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你們靠山吃飯，就憑這些山貨換錢，我們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白占你們辛苦得來的成果。不如這樣，這幾件野味我就替師娘做主收下，我會把大部分的肉，用作今日的午餐。至于那鹿茸和熊膽，價值上萬金，不能讓閆兄白白損失。我宋府愿出錢相購。”
閆雄不悅道，“我閆某送出的東西，沒有退回的道理，更沒有要收人錢財的。”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高，方才還在一旁高談闊論，重逢敘話的眾人都靜了下來，扭頭看著我們。緹縈也有些錯愕地回頭看我。
我輕輕笑了笑，“閆家郎君不必激動。我說這話，其實也是想與郎君做個買賣。這熊膽鹿茸，都是難得的珍品，正好是我們行醫之人最需要的東西，偏偏在市面上不易購得，即便有賣的，價格也是高不可攀。如果郎君愿意給我宋府一個薄面，日后有藥材，首先賣給宋府，我就非常感激。這價錢上也不會對郎君虧待，我們可以按照市價的八折向郎君收購，免去郎君尋找客戶之苦，也為我宋府找到一條藥材的渠道。此外，我記得上回郎君拿來一株人參，除去這動物身上的東西，其他藥材，我們也是一樣收購的。”
野味并不是很值錢，真正貴重的，便是這些動物身上產的藥材，但是藥材不像肉那么容易出售。八折，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價格。像他們這樣的獵人，沒有人力也沒有資源自己出售，通常都是賣給專收藥材的商販，而商販采購的價格，往往只是他們出售的二分之一還不到。
宋府愿意采購下來，無疑是對他們的一種保障，當然對宋府來說，也是有利而無害的，對雙方都有好處，都省去不少麻煩。早在上次他送藥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念頭。
閆雄抿著唇，沒有急著回答，眼中卻頗有些詫異，他撫著下巴，似乎在思索著我的話。他帶來的一個年紀較輕的男子卻是忍不住叫了出來，“這個好！每次去給李老頭交貨，他挑三揀四不說，還總是要克扣些銀錢，實在可恨。上回拿去的那五個蛇膽，我看別人都是賣五百錢一個，他只給了一千錢，就把我們好容易獵到的五個蛇膽都拿了去。”
我看了他一眼，繼續笑道，“當然，閆家郎君如果對這價格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談。”
閆雄抬頭，目光炯炯，似乎已經有了結果，“二寶姑娘這個提議，對閆某只有利而無害，閆某雙手贊成。不過這價格確實是要再談，宋夫人和二寶姑娘仗義，閆某也不是小人，豈能占宋府便宜？宋府肯收，已經解決了我們的一個麻煩，這樣罷，按照我們原本賣給商販的價格，市價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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