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三)
“丟,丟,丟手絹,輕輕地丟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她。”
手拉手轉(zhuǎn)完圈后,大家一起盤腿坐在地上,唱起了這首家喻戶曉的童謠。
拿著手絹的是一個小男孩,他把它丟在了江苔生的身后。
沒有人告訴她。
小男孩安全地饒了大半個圈,離自己的座位只有幾步之遙。
“在你身后。”蕭長矜憋不住了,小聲道,即使他知道除了江苔生,別人聽不見他的話。
江苔生神情漠然,僵坐在原地。
直到小男孩回到自己的位置。
火辣辣的太陽,突然濃縮,濃縮成為一個光點。
小孩和老師一齊化為黑煙消失不見,鋪天蓋地的黑暗籠罩下來,罩住了江苔生與蕭長矜。
江苔生的腦袋低垂下來,一片白光像聚光燈一樣聚攏在她身上,和周圍的黑暗涇渭分明。
“你為什么不去追他呢?”蕭長矜問。
江苔生沒有說話,她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
黑暗漸漸退去,周圍的場景逐漸明晰。
這裏是一間幼兒園教室。
孩子們午睡剛醒來,大多數(shù)小孩都很聽話地自己穿衣服,少數(shù)小孩在哭鬧,江苔生不屬于其中的任何一個陣營。
她局促地坐在她的小床上,神情慌張。
聽話的小孩收拾好了床鋪,哭鬧的小孩漸漸安靜下來,午后的時光在這間不大不小的教室裏慵懶流淌。
直到,一個小孩打破了這份寂靜。
“老師!”孩子聲音尖稚,“江苔生拉臭臭了!”
生活老師望著江苔生的方向眉頭一皺。
其他小孩開始念課文,她帶著江苔生去女廁所。
女廁所在走廊盡頭,蕭長矜站在教室門口,等了一會兒,江苔生穿著新?lián)Q上的褲子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裏。
她逆著光走來,默默地走進(jìn)教室。
就像被啟動了什么機(jī)關(guān),孩子們霎時安靜下來,齊刷刷地回過頭來。
她默默地走回到座位上坐下,四周的議論聲從悉悉索索變得吵吵嚷嚷。
江苔生的左邊坐著一個小男孩,他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戰(zhàn)果:她被撕爛的課本,和上面黏著的一坨泡泡糖。
江苔生的右邊坐著一個小女孩,她推了推她,示意她離自己遠(yuǎn)點,“瘋子。”她歪著紅彤彤的嘴唇,小聲道。
……
蕭長矜“嘶”了一聲,像有一股涼氣,涌入肺腑,沁得心臟發(fā)寒。
不開玩笑,他很想打那些小孩一頓,把他們的腸子腦干都打出來。
他心中的憤怒與無力感交織,陰陽相加,幾乎讓他失去理智,他的周身忽然散發(fā)出了一股黑煙,黑煙彌散到了空氣裏。
“滴答,滴答。”是水滴落的聲音。
這聲音十分清脆,讓他猛然清醒過來——他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他平時,雖說不是多喜歡小孩,但是和孩子計較,不是他的作風(fēng)啊,更別說涌現(xiàn)出這種以大欺小把人打殘的離譜想法。
江苔生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回過頭來看他。
“這是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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