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齊悅打開花灑,把頭埋進膝蓋,在嘩嘩的流水聲裏,悄悄的哭了起來。
她的情緒來得洶涌,但到底為了什么理由哭,自己也不明白。
她只是放任自己,遵循著本能落眼淚,一直到抽泣得喘不過起來。她一邊哭一邊想“我要回家……”
這個時候她腦子裏既沒有皇帝陛下,也沒有通用語和瑪麗蓮女士和危險的宇宙,只有媽媽喊她回家吃飯的聲音和爸爸騎著腳踏車回家的身影。盛夏的雨后樹蔭濃密而清新,潮濕的新泥裏有知了龜兒蹣跚的拱出來。照壁前葡萄藤爬滿了架子,院子上的天空澄澈透明。
她記得那個掏了知了龜兒來討好她的孩子,他有一頭刺猬似的短發(fā),笑的時候牙齒雪白、陽光燦爛。他每次跳起來灌籃,四周的女孩子都會控制不住尖叫起來。她記得初中同桌的女孩子有一雙柔柔軟軟的手,總愛在她的作業(yè)本上涂鴉,然后無辜的對她笑。她記得高中的班主任熱血沸騰的就像jump漫的男主,每天帶著他們在操場上跑圈,口令喊得全校圍觀……
最后她又想起那個清晨,想當“遠行者”號船長的少年從茫茫的宇宙中給她發(fā)回通訊,他背后的星之大海如此的廣袤和神秘,他說:“樂樂,我大概沒有辦法當上船長了。”
可是如果有機會,還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宇宙中旅行。
她腦海中這些場景一幕幕的過,漸漸那悲傷就變得淺淡。哭著哭著便平靜下來
“好傻啊……”她想,“居然因為背不過單詞笨到哭……必須得加油才行。”
她有意無意的把自己的思念之情給忽略了。
她稍覺得有些困倦。只是一個晃神,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水已經(jīng)不再嘩嘩的落。四周靜寂無聲,又仿佛有遠歌悠揚。水晶溫室一樣的房子和房外熱帶雨林一樣的景觀已經(jīng)消失不見,她面前是那條亙古流淌的時光之河。
瑩光漂浮的河流之中,乘務員先生站在她的面前。他紫羅蘭色的眼睛溫柔而悲傷,靜靜的凝視著她,在她抬起頭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慌亂無措。
齊悅想站起來,又下意識的想后退,結(jié)果一時失去平衡,坐倒在河水中。
河水輕而浮蕩,流過她的腳邊,絲緞一般柔滑。癢癢的,令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眼中淚水還沒有干,一面笑著,一面說對不起。
乘務員先生望著她倒在河中的模樣,眼中的慌亂漸漸的消散,紫色的眸子溫柔的瞇起來,繃緊的肩膀也松懈下來。他俯身對她伸出手來。
齊悅身上衣衫早已經(jīng)被水浸透,揉搓得不那么整齊。盡管對方是一個友好的智能npc,但她還是稍微覺得尷尬,笑聲便停下來。她悄悄的把頭發(fā)擋在身前,這才伸手握住他的。
“謝謝你。”她說。
乘務員先生沒有答話,只是伸出白玉一樣透著瑩光的手指,揩去她睫毛上沾的眼淚。
他不說話,齊悅卻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已經(jīng)沒事了。”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為什么哭?”乘務員先生問道。
“……”齊悅鼻子又有點酸,“我也不知道,忽然就想哭——地球人就是這樣,”她說,“讀小說會哭,看電影也哭,蟲子飛到眼睛裏會哭,打個哈欠也會哭……”
乘務員先生漢語學得很好,他完全能分辨出“哭”和“流眼淚”有什么不同。
但就算齊悅不說,他其實也能隱約猜到她為什么會哭。
他想了想,還是誠懇的開口,“你不用勉強自己。”
齊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乘務員先生上前,小心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是薩迦希望你能陪在他的身邊,都是他的錯,你可以責備他,可以欺負他,可以把所有事都丟給他處理。你只要開心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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