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
我站在父親的書房裏,半年前我曾在這裏和父親見面,現(xiàn)在重新回來卻沒想到那一面會是最后一面,我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看向?qū)γ娴娜鸲耸迨澹@個和父親從小長大的人,他變了好多,眼裏一片晦暗,我知道他也不好過,但我?guī)筒涣怂已鲱^看著他的眼睛說:“父親生前說過我該怎么辦嗎?“我艱澀的說出生前這個稱得上殘忍的詞。
他看著我的眼突然有些失神,他在看什么?實際上我的眼睛更像我母親。我疑惑的看向他,他回神說:“沒有,也許他是想讓你自己決定。”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什么自己決定?張家未來命運就由著自己胡來?!張瑞端轉(zhuǎn)身走了,出門猶豫著回頭對我說:“明玥,其實你父親他很愛你的,希望你不要怪他。”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楞住了,我心想:”也許吧,他是愛我的,只是這愛在家族面前太淺薄了,淺薄到只在臨死前一刻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沒成年的女兒。”我沒怪他,我只是,有些失落罷了。
我走著這條熟悉的通往張海官小院的捷徑,心裏想著要怎么撬開小官兒的嘴,可是當我走進這座院子裏見到張海官的那一刻,什么技巧我都不想用了,院子裏黑黑的,沒有點一盞燈,只有半邊月亮吝嗇的將月光灑在屋檐下,我借著從窗戶傾斜進來的月光,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張海官,我說:“小官兒?”他看著我。我突然就很委屈,像摔倒的孩子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會自己拍拍站起來,而是哭著要抱抱一樣。
我走過去爬上床盤腿坐在他對面,月光找不到我們,我們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蜷縮著。我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辦法了,你能幫幫我嗎?“我求他幫我,也幫他自己,只要他當上張起靈,他娶我,我們兩個才能得救。
可實際上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得救,我只不過是求生的本能所促使拉了身邊的人一同墜落,可我看著他清透的眸子,裏面映照著我卑劣的內(nèi)心,我突然伸手蓋住他的眼,不讓他看到我躲閃的目光,可劇烈的心跳是那樣明顯,遮掩不住。
他拉開我的手,摸摸我的腦袋,看著我說:”這件事比你想的還要覆雜,你只要知道我不會拋棄你的,相信我。“聽到這番表白,我上前抱住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信你,我怎么能不信你,就算我父親都會離開我,你也不會拋下我的。
我們就這樣靜靜陪伴著彼此,那是我一生中最喜歡他的時候,可是大約所有的惡果都會自食,所有的承諾都是騙人的,現(xiàn)在有多喜歡,將來就有多恨。
我走出門時,身體還沒完全走進月光裏,上半身隱逸在黑暗裏,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我腳步頓了頓,無甚情緒的問他:”那個泗水城裏取出來的青銅鈴鐺是我父親告訴你的吧!“
“……”他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我腳步慌亂的走出去,我們父女兩個害了人家的前十幾年,好不容易能解脫了,又綁架了人家的一輩子。
在上任張起靈停靈第六天的時候,張家新一任的族長張起靈由長□□同推選出來,張瑞端代替張瑞桐給我和小官兒定下了婚約。之后張家漸漸步上正軌,張起靈帶著青銅鈴鐺和張家選出的送葬隊伍,護送著張瑞桐和死在內(nèi)斗裏的張家人前往巴乃安葬,張瑞端心灰意冷選擇到巴乃守靈,我看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又回來,好似一切都變了,又好似什么都沒變。
在張家長老和父親留下的人的幫持下,漸漸的我也對張家事物處理的得心應(yīng)手。有時候張起靈會在全國各地處理事情,有時候就在東北張家哪也不去,我們會坐在一起吃頓飯,但是卻再也找不到小時候的感覺了,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錯,愧疚讓我沒辦法面對他,大部分時候我們近在咫尺,卻像遠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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