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頂徹底懵了,她變成了小娃娃，遇到了師父，師父也變成了小娃娃,什么也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自己在冥器紙燭店里打了個瞌睡，連眼前的世界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這是回到師父小時(shí)候了？還是他的夢？或者是她自己的夢？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皺著眉頭“嘶”了一聲,怪疼的，不像是在做夢。
一抬眼,發(fā)現(xiàn)五歲的小師父正狐疑地盯著她瞧,哭過的眼皮微腫，眉頭微微蹙著，又黑又大的瞳仁里滿是困惑。
小頂瞅了瞅他鼓嘟嘟的腮幫子,吞了口口水,這么圓這么嫩的師父,真想掐掐看。
但是她忍住了沒下手，萬一這真是師父小時(shí)候呢？師父那么小心眼,肯定會記到大的。
她撓了撓臉：“你知道這是哪里么”
蘇毓搖了搖頭：“阿娘和我坐車來的?！?
他在車上昏昏欲睡，只記得顛簸了很久,似乎比他們?nèi)コ悄系姆鹚绿で噙€久。
“你阿娘呢？”小頂問道。
蘇毓如實(shí)道：“爹爹騎著馬,將阿娘帶走了?！?
“他們?yōu)槭裁窗涯懔粼谶@里？”
蘇毓茫然地?fù)u搖頭。
“你家住在哪里？”
“永興坊北曲?！?
“哪個洲哪個城?。俊?
“桐州靖安城。”
小頂沒聽過這城池的名字,肯定是不在十洲內(nèi),大約是凡人界的城池。
可是師父親口對她說過，他出生不久全家都被妖怪害死了，他還在襁褓中就被師祖帶回了門派,是在歸藏長大的，怎么眼下又有爹娘，又在凡人界。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知道歸藏派么？”她蹙眉問道。
蘇毓搖搖頭：“未曾聽說過?！毖劢尬⑽⒋瓜聛恚坪踉跒樽约旱墓侣崖劯械讲缓靡馑?。
小頂想得腦仁疼，干脆不想了，指了指地上沾血的彎刀問他：“這是你的刀？”
蘇毓點(diǎn)點(diǎn)頭。
“這刀是誰給你的？”
“爹爹?！?
“你爹娘離開時(shí)，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蘇毓記性雖好，畢竟年紀(jì)小，很多事情他不明白，只能按著自己的理解去講述，小頂只能連猜帶蒙，努力拼湊真相。
她畢竟做了半年的人，不是只不諳世事的爐子了，聽到他們母子躲在草叢里，被爹爹找到，白光一閃，他阿娘忽然倒在地上睡著了，她便隱約明白了什么，心一點(diǎn)點(diǎn)揪了起來。
蘇毓又解開布囊給她看馬肉和裝著血的水囊。
看見白馬的皮毛，他嘴一癟，眼淚奪眶而出：“爹爹叫我吃阿銀的肉，我不想吃。”
“阿銀是……”小頂嗓子眼發(fā)干。
“是我的小馬駒，”蘇毓淚眼朦朧的大眼睛在燭光里流淌著奇異的光彩，“可漂亮了?！?
小頂明白師父為什么會給坐騎螣蛇取這么個名字了——給坐騎取名字，實(shí)在不像是他老人家會做的事。
蘇毓微露赧色：“可我還不會騎……爹爹說我不吃阿銀的肉，就會餓死。”
“不會的，”小頂拍拍挎在胳膊上的包袱，“我有吃的，你餓么？”
蘇毓剛想點(diǎn)頭，忽然想起阿娘說不能向別人討東西吃，便搖搖頭：“我不餓。”
話音剛落，他的小肚子發(fā)出一串嘰咕聲。
他有些害臊，悄悄用手蓋住肚子。
他不算個胖娃娃，但小肚子還是圓乎乎的，微微鼓起。
小頂把燭臺放在地上，摘下包袱解開，一股肉香彌漫開來。
蘇毓沒忍住，咽了咽口水，臉頰頓時(shí)燒了起來。
小頂聽見輕輕的“咕嘟”一聲，抬起眼一看，就見燭光里小師父滿面通紅。
原來師父從小時(shí)候起就這么死要面子，她暗忖著，從燒雞上扯下一條腿遞給他：“吃吧師……阿毓?！?
蘇毓道了聲“多謝”，從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墊著接過雞腿，卻沒有立即吃，小聲問：“有盤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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