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斑馬
病房內傳來淺淺童聲,舅舅!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會來呢!時間已接近凌晨,但孩子還沒有睡著。
張涌本來準備看一眼,確定卉卉睡著后就回家。結果推開病房的門,侄女跳出來抱住了自己。瞬間,之前的疲倦和頭痛頓時煙消云散。就連嘮叨卉卉要聽醫生的話,不要晚睡時,張涌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掛滿了笑意。張涌先將卉卉抱了起來,兒童潤膚露的味道從孩子身上飄過來,淡淡的苦艾草的氣息縈繞鼻尖。他揉了揉孩子圓嘟嘟的臉蛋,而孩子則在他懷裏嘟嘟囔囔的說,舅舅的胡子該刮了,扎得臉很痛。張涌聞言笑了,語調輕輕的說,舅舅回家就剃掉。註意到孩子剛開始對自己說的話,張涌開口問,你陳毅叔叔不是每天都來嗎?今天沒有來?卉卉奶聲奶氣的說,小叔叔經常來,可我是在說舅舅。我很無聊,朋友們都笑我說沒有爸爸媽媽,就連舅舅也不來看我。張涌聞言怒火中燒,是誰說的?告訴舅舅都有誰,下次舅舅收拾他們。張涌覺得懊惱,最近因一門心思尋找仙法會的領袖,從而對卉卉疏于照顧。心裏頭有些自責。在得知了孩子正面臨如此問題時,這份自責更甚,變得尤其沈重。
這時,卉卉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張涌的嘴巴,用極其天真的語氣搖手說,不,不罵。我舅舅這么大了,他們小。似乎怕舅舅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卉卉又伸手捂住了舅舅的眼睛,舅舅的眼睛在發脾氣嗎?要是舅舅對小孩子發脾氣的話,他們會覺得害怕。多好的小姑娘啊!天不開眼造化弄人,張涌笑著說,那舅舅怎么幫我們卉卉呢?孩子真歪頭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最后開朗的說,下次我和朋友們一起玩的時候來。張涌一口應下,好。下次舅舅給你帶些好吃的,讓你可以分給朋友們。
卉卉睜大了眼睛,舅舅保證?伸出小拇指。張涌見狀笑著和孩子拉鉤,舅舅保證。于是一大一下兩人充滿童真的念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豬頭!話音剛落,卉卉說,今天斑馬的爸爸來了,帶了好多好吃的,還有熊。但是斑馬鬧了脾氣,他說想回家。說著躡手躡腳地跑到床邊將小熊玩偶抱了過來,伸手遞給張涌,看。張涌笑著問,斑馬?卉卉純真的眨眼,斑馬的爸爸是律師。但朋友們總是說斑馬的爸爸比舅舅厲害,我不開心。小小年紀學著大人模樣皺眉,因為機靈倒顯得可愛。
該怎么回答孩子的問題呢?張涌認真在腦子裏進行著措辭,想清楚后開口,下次卉卉對朋友們講,舅舅是警察,斑馬爸爸是律師,警察和律師是隊友,因為都在做抓正義的工作。瞧孩子疑惑的神情好笑,伸手勾了勾卉卉的鼻尖,所以啊——卉卉和斑馬也自然是隊友,既然是朋友又是隊友的話,那就得一起好好的做治療,聽醫生叔叔和護士姐姐的話,要快一些好起來才對。
這時,張涌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填充玩偶的耳朵部位,嵌入其中的三角形的物體使其變了臉色。
卉卉眨巴著眼睛說,要和朋友們一起好起來!露出純真的笑容。
此時張涌腦子很亂,思考著毛絨玩具裏的東西是什么。手感像三角形的紙片,該不會是什么護身符之類的東西?張涌看了眼旁邊被叫作“斑馬”的小男孩,睡得香甜。關于斑馬爸爸這人,張涌是見過的。王敬海,渤海事務所的律師,單位在龍黃路老街。人很愛干凈,信佛。每次來醫院見兒子都是精精神神的,就是不怎么愛笑。張涌想或許是斑馬爸爸給錯了東西,裏頭是本想著用來保佑自家孩子的護身符?心中存疑,這便輕巧地走近隔壁的病床,拉開簾子。張涌伸手往玩偶的耳朵的位置摩挲幾次。確定沒有東西存在后,眉頭舒展開,這才將兩只熊調換,回到卉卉的病床邊,準備哄哄孩子睡覺。
卉卉所說的朋友們,都是同樣患有不治之癥,常年住在醫院內的孩子。他們同樣是可憐無辜的生命。每次卉卉因為沒有人來訪或感到孤獨而被取笑時,張涌就會陷入矛盾。自己應該放棄一切嗎?但放棄尋找希望、放棄警察生活以及所有勉強堅持的事情,是否又是更好的選擇呢?這樣陪伴卉卉的時間會更多,她也不會感到孤獨。
但這樣的想法,總是以自責告終。孩子溫暖的小手不能變冰涼,自己也不能失去最后的一絲希望。張涌明確的知道,不到最后一刻,自己可能永遠不會放棄那只手。躊躇著,勉強維持著微笑,將不愛睡覺的卉卉哄睡后離開。從住院部出來時雨已經停了,張涌從褲兜裏掏出支煙點燃,吸了一口。不管明天再忙也要記得買些東西到醫院。暗暗點頭,手指敲打著發光地手機鍵盤,將事情記進了備忘錄內。
張涌的家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老舊的六層社區樓。到家時已是凌晨一點半左右,等到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時間已快到凌晨兩點。沒有月光透入地昏暗房間裏,張涌愁云慘淡的抽煙,一支接著一支。腦海中再次出現了現場看到的案發現場的兩處血泊殘影。
張涌想起了白天陳毅給他看的照片中的那張臉。可惜,確實是死者的臉,張涌記憶中那位領袖的臉。鄧鳴章真的死了?誰他媽殺了他?兩天之內,身體健康的人半邊臉都長滿了腫瘤,就如同他對瘋狂的信徒下的詛咒一樣。但他不可能自己詛咒自己。那么,是誰詛咒了他?一道靈光從他的腦中掠過。
也就是說世界上多了一個擁有那種超凡能力的人!張涌的心臟突然開始狂跳。
如果能夠施展詛咒,當然也能像當年那樣賜福!張涌踢開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后!只要找到這個人,卉卉就會獲救!所以,自己一定要抓住兇手!詛咒仙法會會長的人,也就是那個刺殺宗教領袖的人。但很快,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浮現在腦海內。
——種下詛咒后,鄧鳴章就會死。反正會死,兇手還拿刀刺他干嘛?
張涌忽然想起了鄧鳴章的弟弟鄧昌坤,現在是頭號嫌疑人,目前下落不明。如果他們是親兄弟,也就說擁有相同的血脈。是否有遺傳可能?擁有相同基因的兄弟姐妹會具有相似的超凡能力嗎?思及此處,張涌眉頭漸舒展開。等天一亮,立刻就去查他弟弟的消息。在思緒咬著理智尾巴時,困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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