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交鋒

金葦脫下圍裙，靠在墻邊舒了口氣。輕巧地關上鴻旺大排檔的后門，決定先行一步。不時註視著自己，給人感覺很尖銳的男人，聽其與同伴談話的內容似乎正是負責案件的警察。因為察覺到他的關註，所以金葦在他面前裝出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但內心焦躁得呆不住片刻。

他們的對話中包含受害者、尸體、仙法會會長等詞語。很明顯是關于鄧鳴章死亡的內容。在偶然與刑警對視的瞬間，金葦下定決心要逃跑。如果那個刑警沒有意識到自己，就不會在意一個服務員會不會突然消失。但如果不是這樣，他就會追上自己。那自己就應該逃跑。

這有可能是和劉琳姐的最后一次見面。金葦徑直向巷子外走去，希望以后也能安然無恙地上班。雖然想自己裝得很好，但他的腳步卻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加快了許多。這時，與鄧鳴章打斗時大腿上的傷口漸漸疼痛起來。因為沒有去醫院，只是馬馬虎虎處理了一下。痛苦和不安一直壓迫著金葦。

警察沒有發現吧？太巧合了。還是說已經調查了我？他自言自語，讓人覺得他像個瘋子一般。

慶幸察覺得快，金葦不停安慰地自己沒事。

想起那時的場景，拿起兇器行兇的本就是鄧鳴章，自己沒有刺任何人！

陣陣嗡鳴聲縈繞，記憶中的一道聲響傳來，沒關系。金葦，你真的沒事嗎

金葦很想念哥哥。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感覺像在做夢一樣。什么也不確定。記憶中的所有形象都是破碎的，殷紅色的血液四濺，只留下些心悸的瞬間乃至急促的喘息聲。時隔數日，焦急的心情揮之不去。金葦舔著干涸開裂地嘴唇。驚訝于自己身上產生的一切異常，現在就連哥哥的臉都記不清了。

遠處傳來水產批發商店后面鐵門嘎吱嘎吱的聲音。接著還傳來了有人在夜路上奔馳地迅疾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的主人一定是飯店內持續註視著自己的那位刑警，金葦明確的知道。

目前自己沒有被抓住，還有逃離的可能。聽清愈發靠近的聲音，金葦也開始用力地奔跑。夜色下，刑警與少年的追擊戰開始。那小子，給我站住！張涌氣喘吁吁的大聲喊。聲如洪鐘，夾雜著劇烈喘息。

盡管如此，金葦沒有絲毫的遲疑。心裏有些后悔，本以為跑了如此一段時間，應該算是擺脫了面臨的困境，卻沒想到刑警會追地如此之快。金葦咬緊牙關，每次用力走路時，左腿就會感到劇烈的疼痛。在日常生活中看不出問題，普通走路時只是有點刺痛，但隨著奔跑這類相對劇烈的運動后，左腿肌肉的傷口再次被撕裂，異常疼痛。金葦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鄧鳴章就算死了也還在束縛自己的腳步。瞬間，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個簡單的解決方法竄上金葦的腦門。

他停止了奔跑，站在路燈下喘了口氣，靜靜的等待著，身后愈發靠近自己的刑警。

以長時間追擊罪犯為職業的張涌很容易趕上一瘸一拐的金葦。在建筑物之間的巷子中間，張涌突然就抓住了金葦的肩膀，用一種謹慎的眼神觀察了一眼停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少年。

金葦瞬間轉過身，掙脫開抓住自己肩膀的張涌的手。就在張涌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毫無防備的手碰到了金葦的手。就是現在。金葦皺著眉頭抬頭看了看刑警。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被擰成團的抹布。一絲不太好的感覺包圍住了金葦的全身，同時小腿的疼痛感正在消失。他露出一副少年獨有的窘迫表情，裏頭裹著許多的情緒，躊躇、恐懼、茫然無措。

接著，金葦把抓住的刑警的手扔了出去。然后用再也感覺不到疼痛的腿將張涌踢倒，然后開始繼續奔跑，步伐比起剛才不知輕盈了多少。金葦心下犯著絲倔勁兒。這一次，終于沒有像從前一樣將他人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反之，他將自己的痛苦轉移到了他人的身上，以此獲得了自己的痊愈。

這是離開鄧鳴章后的第一次，第一次使用帶來厄運的超凡能力。雖然從背后傳來了刑警□□般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看，只是向前奔跑，不停地奔跑。瞬間，打破了一直以來獨自被視為禁忌的規則，心情并不好。快逃吧？心裏有個聲音這樣催促著。不知這是一種從物理上的痛苦中擺脫出來的解放感，還是打破多年來一直遵守的規則時的臨場快感。但可以肯定的是，腳步變得輕盈許多，沒有傷痛的感覺很好。他就這樣持續地跑了一會兒，直至回到自己的租賃房附近時，回頭張望，誰也沒有再追過來。

已經擺脫了嗎？擺脫了警察，擺脫了厄運、擺脫了鄧鳴章帶來的所有痛苦。這是以前沒有過的自由的感覺。金葦勾起嘴角笑了。很快，那道笑容變成了哭泣。他坐在家門口的電線桿旁，昏黃的路燈下，搖蚊成群的壟在燈泡下方，他把臉埋在了彎曲的膝蓋上。再次想起了哥哥。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舊事。如果能帶著哥哥這樣脫身該有多好啊，為什么我們當時沒有這么做呢為什么你現在不在我身邊

從很多方面看，這都是金葦第一次切實的感受這份厄運來源。巧合碰到的刑警，眼睛比起面對罪犯時更加的銳利，沒有將人捉拿歸案的狠勁兒，相反，更接近于莫名的緊迫感。奇怪的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在自己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段時間堵得嚴嚴實實的墻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倒塌。但是現在無法停下來了，因為想做的事情還沒有開始。

十分鐘后，金葦后知后覺自己犯下了嚴重的錯誤。錯在對警察使用了那個能力，不詳的能力，所有人都覺得驚奇或恐懼的能力。這預示著自己會在今后面臨無休無止的追蹤。警察可能會對自己展開調查，對身邊的所有人和出沒過的地方，都進行嚴密的排查。不管是出于對自己能力的好奇、貪婪或是其他，自己是難以承擔襲擊警察的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