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同盟

在那之后的幾天裏，金祁沒有再見到張涌。剛開始覺得輕松，但不知為何開始感到不安。張涌為什么從那天開始消失了？因為自己說得太多了就在他想著是不是發生了事的剎那。鴻旺大排檔門口傳來推門聲。金祁本能的喊，歡迎光臨。推門而入的張涌用平淡的語調應聲，好久不見。他泰然自若地點了菜，或許還是不想輕易放棄，又坐回了老位置。金祁瞧著無可奈何的看著他。

果然，他只是坐著，什么話也不說，只是微微地打量起金祁，一如往常。誰看了都覺得他有話要說。金祁覺得惶恐，這便不時避開視線。但因為那露骨的目光，劉琳似乎也對兩人的關系生疑。

幾分鐘后，張涌點的小菜上桌，金祁走到廚房去端剩下的菜。劉琳終于開口問了張涌的真實身份。金祁不好意思地解釋說，只是認識的人。端著炒菜便離開廚房，心煩意亂地嘆了口氣后，俯視著張涌說，次次一樣的，你都不會膩嗎說著，金祁將菜盤子和酒往張涌面前一放，你真不工作嗎

張涌的眼珠子一轉，放下在嘴邊咬著的牙簽說，我現在就是在工作，你是嫌疑人。金祁沒好氣的說，哦，是吧，你說是就是了。心想這人還真是不可理喻。之后，張涌厚臉皮的盯了金祁許久。

“咔”隨著刺耳的推門聲，店門開了。客人進來時，金祁的嘴裏就自動地冒出了句“歡迎光臨”瞧著是上次和張涌一起來的常客。在店內晃了一圈的陳毅四處打量。張涌避開視線，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店裏除他之外空空蕩蕩，這那能躲掉？只見陳毅一把將手放在張涌的肩上，聲如洪鐘的喊，師父，找了你半天跑這兒來了張涌嚇了一跳，沒好氣的說，請問你是那個輕輕地回頭看時，陳毅又“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這人真是——把事情都告訴我啊，大白天的來這裏干嘛？不上班了？

張涌嘆了口氣，不是，我現在正在做潛伏任務。陳毅直接了當的說，不可能！我沒聽說什么任務！說完，瞟了眼張涌的身前的桌子，大白天喝酒。張涌只能猶豫不決起身向柜臺走去。

金祁面無表情地接過張涌遞過來的鈔票說，看吧，你的確是翹班。張涌看了看金祁的眼色，毫無意義地干咳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告知了原來的目的。金祁說，找你七塊五，一個鋼镚。張涌問，明天店裏休息吧金祁點頭，對，但你問這個干嘛張涌意味深長的說，跟我去個地方。金祁問，為什么要我去張涌說，這段時間，不好意思了。你跟我去一下，以后不會再跟著你了。

這時，先出去的陳毅在外面叫了一聲，師父，不要磨磨蹭蹭的！張涌撫了撫額頭是。啊，陳毅這家伙真是個急性子。張涌說，明天下午兩點，我來接你。接過金祁給開到收據后，他對著金祁點了頭，隨后嘟囔著走出鴻旺大排檔，留下背后的金祁，認真的打量了一會兒他的背影。

次日午后兩點左右，出租屋前停著輛嘈雜鳴笛的小汽車。當皺著眉頭的金祁出現在坡道路邊時，張涌才收起了警務燈。在車裏，張涌將窗戶搖下來了一下，開口招呼。金祁干凈利落地無視他，徑直坐上了副駕。仔細一看，后座坐著個特別大的兔子玩偶，金祁有所預料，但欲言又止沒有多嘴。

張涌帶著金祁來到的地方是醫院。說起來，卉卉所在的醫院恰好是金祁住過的地方附近。當然，這裏也是金葦沈睡的墓園附近。說巧合卻又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這裏是全市唯一的兒童專業醫院。車隨便停在醫院的停車場，張涌先在腋下夾了兩個玩偶下車。徑直走到副駕的車門邊點頭示意。金祁覺得奇怪，開口問，什么？張涌只是用手指了指后座剩下的一個兔子玩偶，你拿吧。金祁本能的抗拒，所以搖了搖頭。但張涌堅持的說，要見面的人有三個。我拿不到這么多。

金祁有些躊躇，他知道自己送到警局的孩子也在這家醫院。孩子的名字似乎是叫福瑞，聽說他好像患上了失語癥狀，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錯。福瑞一輩子都會帶著精神上的傷痛生活。外表看起來正常卻并不代表傷害沒有產生影響。忽然，記憶盤旋在腦子裏，就如此突然的出現。金祁顯得有些疲憊無力。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消除記憶的能力，會對那孩子起到幫助的作用嗎

金祁說，我不敢去看他我面對不了。張涌說，你不看那誰來看？那是你救下來的孩子。說著抓住金祁的手腕就不由分說地往住院部去。四分鐘左右，他被張涌帶到了福瑞所在的病房。從百葉窗的縫隙中映出了床上小孩的身影——正是那個晚上被刀刺傷的福瑞。金祁怕對還在治療中的孩子造成負擔，所以始終不忍心進去。于是兩人就這么靜靜地隔著門上的窗戶偷看。張涌註意到金祁的神色緊張，默默的開口詢問，你的能力，這種失語癥你治不好嗎始終關註著福瑞的金祁說，可能是吧？據我所知，好像只對物理創傷和疾病有效，對精神問題無能為力。張涌試圖緩解這種不幸的氛圍，于是開口調侃說，你的能力還真模糊。那知金祁正正經經的附和，就是說啊。張涌想說點什么，但張嘴就忘了。想了半天，說出了和本來想說卻完全不同的話——那我們現在去看卉卉吧？

張涌將玩偶放在了門口的長椅上時，金祁疑惑的問，卉卉張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擠出絲笑容說，對，卉卉，就是我的侄女。瞬間，抱著兔子玩偶的張涌換了一張臉，腳步顯得十分輕快。因為銳利的眼神，他平時看起來都很兇狠。但經這一笑，看起來完全不同。

金祁稀裏糊涂地被他抓住手腕拖走，轉角上樓，這是比福瑞所在病房高出三層的長期兒童病房。

張涌掛著笑臉，大步流星地朝病房走去。走近時，從裏面傳出嘈雜的聲音。住在同一層的同齡孩子們聚在一起玩。不知道因為什么，剛到門口時正好有個小小的身軀跳出來，重重地抱住了他的腿上。

小女孩愉快的喊，舅舅！金祁瞬間清楚了張涌的變化。他用自己的臉貼上卉卉的臉蛋，一大一小鬧得不可開交。原來那個冷冰冰的刑警還有這一面嗎？金祁有些錯愕，這反差讓人有些無語，但又覺得意料之中，張涌顯得多了些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