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箏（二）

尹遺燁徑自來到隱眠山莊的后山，仰頭望了一下天色，但見一輪弦月高懸。

等了許久未見人來，就要抬腳離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子忽然顯現(xiàn)出來，柳眉杏眼，唇賽點(diǎn)朱，生得是一副國色天香的貌。

“少莊主這么急，也不等人家……讓我好生心傷。”江淬月說著就跟尹遺燁撒個嬌，頭上流蘇步搖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尹遺燁面無表情地扒拉開她的手，自退了兩米，客氣道：“江姑娘，請你自重。”

江淬月撇撇嘴，不屑道：“三月后你我大婚，你可是有求于我的……親密接觸有何不可？”

“娶了我，以后淬月山莊就是你的，再加上這個隱眠山莊，那你便是柳州最有權(quán)勢的人……”江淬月抱著胳膊，在尹遺燁身邊繞圈，胭脂味便彌散在微涼夜風(fēng)中。

“你知道我不是求這個，”尹遺燁依然毫無波瀾地看著眼前艷麗嫵媚的女子，“你們淬月山莊不是對修煉極端境界很有研究……”

“哦？你修煉出問題了？”江淬月很有興趣地打量了尹遺燁一眼。

“……我怕不是什么好事。”

“行吧。”江淬月矜驕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也要幫我。我可不愿嫁給什么凡間庸俗的貴人老爺。幫我躲過我爹，我們便兩清。”

尹遺燁這才對她笑了一下，客氣道：“姑娘早些回去吧，后日我們隱眠山莊便會送禮上門。”

江淬月撩了一下她的頭發(fā)，忽然忸怩起來：“跟你打聽個人唄……你們山莊二師兄是叫賀譽(yù)文……對么？”

“嗯……你想怎樣？”

江淬月從袖中取出一條繡了白鶴的手帕，飛快地塞到尹遺燁手裏，臉紅道：“把這帕子還給他！替我道個謝……”

后山樹影婆娑，影影綽綽連月色都看不分明。

宋知躲在山角涼亭后，目睹兩人一舉一動，終于五味雜陳地抬腳離開。

他坐在聽竹苑前的臺階上，沈默地聽風(fēng)聲吹過竹林的瀟瀟聲響。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尹遺燁才從后山的方向回來，看見宋知低眉斂目在坐在階前發(fā)楞，還略微怔了一下。

“你怎么……睡不著嗎？”尹遺燁腳下加快了些，來到宋知面前，附身與他平視。

宋知抿著唇，半晌才抬頭，看著尹遺燁，喊了一聲師兄。

“怎么啦？”尹遺燁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宋知的腦袋，拉他起來進(jìn)屋。

尹遺燁點(diǎn)了支蠟燭，紅光照在他臉上，顯得眉目溫和。

“可是有話要說？還是別的其他事……”

“……聽說你要和淬月山莊的少莊主成婚……祝賀你。”

尹遺燁頓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我不喜歡她。”

宋知莫名來了這么一句。

尹遺燁微微一怔，他好似無意地問道：“那你喜歡哪個呢？”

宋知沈默半晌，搖搖頭：“沒什么……我有些困了。大師兄也早些休息吧。”

尹遺燁卻忽然拉了他的手，兩人距離極近，他輕輕說：“師弟……我可能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但是沒辦法，控制不了。淬月山莊對此事頗有研究，我想去那裏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宋知聞言不語，不知想些什么，接著便強(qiáng)行擠出一個笑來：“那好啊。你去淬月山莊……娶親，那我便盡早收拾搬離聽竹苑……可以和二師兄一起，挺好的。你要趕快把你的修行矯正才是。”

“阿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知抬眸，只是笑：“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大師兄。”

他無奈地轉(zhuǎn)過身去，散下臨時用毛筆挽的頭發(fā)，嘆口氣就要解衣休息。

尹遺燁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他兩步從背后擁住宋知，抵在他肩頭堅定而溫和道：“師弟，我心悅你。”

窗外忽幾縷微涼夜風(fēng)，吹過他們兒時栽種的青竹林，帶來清淺竹香，暗自沁人。

宋知微微側(cè)過頭去，他甚至沒註意自己聲音微顫：“你說……什么？”

“我不娶江淬月，也不去淬月山莊……走火入魔……大不了一死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尹遺燁話畢，松了松抱著宋知的手，就是宋知立即躲開他也心甘。卻沒想到宋知轉(zhuǎn)過身，悶在他懷中，說：“不會的。你不會死的……走火入魔算什么……你是魔頭我也喜歡。”

他頓了頓，方才不好意思道：“那你能告訴我……半個時辰前，你和江少莊主在后山……”

尹遺燁略有些訝異，他笑著與宋知勾著小指，說：“她就是那樣……不怎么在意有的沒的，好像喜歡你二師兄，用我來激一激他罷了。本性是極好的姑娘。”

“那她怎么辦？你要退婚嗎？”

“我要這么做。會提前和她說的。”尹遺燁沈吟片刻，才繼續(xù)說，“我準(zhǔn)備下個月就閉關(guān)修煉，可能要三年之久……我會跟父親說，讓你和譽(yù)文暫代我打理山莊……得辛苦你們了。”

宋知默然點(diǎn)頭，繼而對他笑了笑：“大師兄，再不睡天就要亮了。那我便先休息了？”

“好。”

嘉元三十七年，秋。

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天高云淡。

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