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盛夏，陽光灼熱了很多，好在公園綠地樹木蔥蘢，楊柳依依，水泥小路上陰涼得很，坐在河邊長椅上，帶著水氣的微風(fēng)迎面吹來，也吹散了幾分暑熱，歐陽嘉極目遠(yuǎn)眺，有一種難得的悠閑。

楊可回來的時候，不但帶了烤腸和汽水，還舉了個冰激凌甜筒，一臉討好地遞給她：“老婆，天氣熱，吃點冷飲敗敗火?！?

“放心，我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睔W陽嘉皺眉看了一眼，習(xí)慣性地抱怨道，“我不吃冰激凌的，垃圾食品?！?

“哎呦，哪有這么多講究啊，烤腸你不也照吃嗎？”楊可硬把甜筒塞進她手里，看她眉毛一挑似乎要發(fā)威，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不怕人竊聽了，咱們可以大膽地討論了?！?

一說到這個，歐陽嘉懶得再跟他計較，看街頭廉價烤腸明顯加了太多添加劑的樣子也沒有了食欲，吮了一口冰激凌，認(rèn)真地說：“我考慮過了，秦律師撒謊的可能性很大，他的確提供了通話記錄，可是通話記錄又不是電話錄音，只能證明在十一點七分的時候，從家里的固話撥通了他的手機，并且九分多鐘之后才掛斷，并不能證明這個電話就是我爸打給他的?！?

“那么……打電話的是誰？”楊可是真餓了，大口咬著烤腸，順嘴流油，含糊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時候爸爸其實已經(jīng)在外面了，這時候家里是沒有人的，在家里打電話的就是那個小偷！”

他越想越對，激動地?fù)]舞著簽子：“其實秦律師和小偷是一伙的！他不是喜歡石頭嗎，一定是看上了爸爸的藏品，所以趁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派小偷來偷，結(jié)果也許爸爸藏得很好，也許是小偷文盲，不認(rèn)識具體標(biāo)本，所以沒找到，就打電話問他怎么辦?！?

“這點事用得著說九分鐘？”

“可以??！”楊可一旦認(rèn)定了某個方向，就能找出各種理由來論證，“小偷不認(rèn)識，當(dāng)然要他遠(yuǎn)程遙控指揮。”

“微信視頻就能做到的事，為什么要用固話打？”

“呃……也許……我不太了解小偷這行，也許小偷干活的時候都是不帶手機的，以免出現(xiàn)今天這種躲藏在床底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的突發(fā)狀況？”楊可猜測。

歐陽嘉一點點地抿著甜筒，聽他胡扯了一頓之后，平靜地說：“這件事里，真的有一個‘小偷’嗎？會不會，這個角色，扮演者其實就是秦律師呢？”

楊可立刻說：“老婆，你說得對！我也這么覺得！”

“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吹捧?！睔W陽嘉惱火地說，“我這么說是有理由的，爸爸在便利店買的那些東西，我雖然跟他不熟悉，也知道絕對不是他吃的，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我離開家里之后，秦律師來了，姑且不管他是為什么來的，也許爸爸也給他打了電話，說什么開花不開花的事，他們不是因為石頭而認(rèn)識的忘年交嘛，然后爸爸為了招待他，就出去買那些垃圾食品，趁這個時間，秦律師在家撥通了那個電話，造成通話時間的假象，然后在家里搜他想要的東西，沒有找到，但爸爸回來了，兩人發(fā)生了爭斗，在這個途中……也許觸發(fā)了什么條件，那個怪物就寄居在爸爸身上，然后爸爸撕開防盜網(wǎng)跑走了，秦律師看到這樣的事，很害怕，也走了，第二天又來探聽消息，并且編造了一通關(guān)于遺囑的謊話。”

楊可很想昧著良心繼續(xù)附和，但良心這東西就像是天然水晶里的包裹體，一望可見，根本無法忽略，不得不吞吞吐吐地說：“嘉嘉，我敢打包票，以我對爸爸的了解，就算我親自去了，也沒有老頭子半夜出去給我買零食的待遇?！?

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秦律師是皮老板的外甥，又不是爸爸的私生子，再忘年交，他哪有這么大面子?！?

歐陽嘉看著他，悶悶地說：“是嗎？我以為他對別人都是挺客氣挺好的?！?

楊可一聽就知道自己老婆大人心病又犯了，但現(xiàn)在不是安慰的時候，飛快地回歸正題：“那你的意思，秦律師嫌疑最大是嗎？”

“這是我的推斷?！睔W陽嘉想了想，承認(rèn)，“我認(rèn)為他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謊話，甚至包括那份遺囑，畢竟我們都沒看到過具體文件……只是憑他嘴說的，什么皮老板是遺產(chǎn)繼承人，什么爸爸最后打給他的電話說要出遠(yuǎn)門，兩年之后不回來才可以申請執(zhí)行遺囑?！?

楊可聽得很專注，半根烤腸放到嘴邊也忘記咬下去，看到歐陽嘉停住了，順手拿起汽水瓶遞過去，猶豫了一下說：“嘉嘉，有件事……我拿不準(zhǔn)，但是反正你不是外人，可以跟你說?！?

“說?！睔W陽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幾天我在家收拾屋子，首先聲明我不是故意的哈……”楊可先撇清了自己，再接著說，“我知道爸爸的一些重要東西都放在什么地方，當(dāng)然啦也不是貴重，就是水卡點卡煤氣社保卡老干部活動卡什么的……按我對他的了解，他的身份證也會放在一起?！?

他吸了口氣給自己壯膽，看著歐陽嘉說：“我沒發(fā)現(xiàn)身份證。”

“什么意思？”歐陽嘉冷靜地問。

他神神秘秘地湊近：“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離開的時候，是帶著身份證的？”

歐陽嘉怔怔不語，這就證明潘教授離開家的時候，是神志清醒，甚至做好了要出門的準(zhǔn)備，帶身份證是為了乘坐交通工具。

楊可看著歐陽嘉秀麗的側(cè)臉，鼓起了勇氣，還是問道：“你能不能再回憶一下，那天晚上你進門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們第一次做場景回憶模擬的時候，為了防止對歐陽嘉精神沖擊太大，只到進門為止，之后就被突然到訪的秦律師打斷了，再之后忙忙碌碌，一直也沒有進行下去，楊可知道現(xiàn)在不是一個好時機，但是唯一的希望就在歐陽嘉身上。

那天夜里，她拿著鑰匙打開門的時候，到底看見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