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心有期待,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仿佛一眨眼,日歷就從周二翻到了周日。就要見到塔矢了,心裏好激動;可以和塔矢下棋了,真的好激動;手底下就能見真章了,哎,真是太讓人激動了。
摸著自己跳的怦怦快的心,和美努力地深呼吸緩和這種激動。說起來,連和美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她原本以為周六晚上她會因為周日的對弈睡不著,沒想到這晚上她的睡眠質量出乎意料地好;既然睡眠這么好,她以為自己對于與塔矢的對弈她心裏或許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在意,沒想到越是臨近塔矢家的圍棋會館,她心跳的就越快;甚至于一想到塔矢,她的手都會有些顫抖起來。
此時的和美還沒有意識到,塔矢對于她來說,不單單只是一個對手,而是兼有著良師的意味在裏頭。這并不是說塔矢的棋力要比和美高很多,也不是說塔矢對和美有什么提攜之恩,而是塔矢的存在,讓和美有了前進的動力,當然最主要的是,塔矢身上有非常值得和美學習的地方,那就是毅力以及對圍棋永遠不會停止的熱愛。當初塔矢說和美三心二意,對和美來說是當頭一棒;而今塔矢打電話來找和美,卻又在無形之中推了和美一把。按照和美這個性子,倘若沒有塔矢的邀請,恐怕就算她真的進入職業,也不會站到塔矢面前。因為,她總會想要以自己最好的狀態站到塔矢面前,而最好的狀態,永遠都在未來。
“歡迎光臨圍……”市河小姐的歡迎語忽然消失在嘴邊,取而代之的是略帶驚喜的聲音:“柚木,真的是你?”
“是我啦?!焙兔罁]揮手,“好久不見啦,市河小姐。”
“有大半年了吧?!笔泻有〗阈Φ溃澳隳軄砦艺骈_心,可惜當初你沒能留下聯系方式,不然我早就打電話催你來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廣島先生他們有多惦記你,除了小亮,他可沒這么關心過其他人。”
“抱歉,因為之前出了一些事情,讓你們擔心了?!?
“沒關系。”市河小姐道,“只要你沒事就好。今天廣島先生也在哦,要不要先和他下一盤?”雖然市河小姐很想提小亮,但是考慮到兩人之前的見面是在圍棋社裏不歡而散,所以她還是決定穩妥一點旁敲側擊,萬一不小心把他們的關系搞得更僵了怎么辦?青春期的孩子,別扭起來可是能別扭好久的。
“以后吧?!焙兔罁u搖頭,問道,“塔矢到了嗎?我和他約好了今天下棋?!?
怪不得今天小亮來的這么早,原來是已經有約啦。市河小姐心裏很高興:“小亮在的,還是原來的位置。”
“那我先過去了。”
“好的?!?
真是奇怪,明明和市河小姐聊天的時候,她已經一點都不激動了,為什么現在走著走著,心又開始跳得這么快呀?塔矢又不是魔鬼,她緊張什么呀!和美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盡量穩步向前走著。沿途偶爾也會碰到曾經下過棋的老人與她打招呼,和美也都笑瞇瞇地回禮。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廣島先生。廣島先生是塔矢的忠實擁護者,見不得人說一句塔矢的壞話,而每次只要有機會,就都會坐在塔矢的旁邊的位置和人對弈。
“柚木,你終于出現啦。”一見到和美,廣島先生就高興地朝和美揮揮手,“這段時間你都去哪裏了?問小亮老師他也說不知道?!?
“之前去了英國一趟。”和美小聲解釋道,“如果沒意外,我以后會常來的,到時候廣島先生可不要覺得我煩喲?!?
“怎么會?!睆V島先生連忙擺手,“你比進藤那小子要可愛多了?!?
和美囧了下,她比進藤可愛……這樣的比較法,到底是她做人比較失敗還是進藤做人比較失敗?
和美微一側身,卻忽然對上了塔矢的視線,干凈、純粹以及內斂的鋒銳。這么久沒見,和美卻沒有感覺到任何陌生感。大抵是因為自己一直都有通過圍棋周報的方式關註著對方吧。他的眉眼長開了些,已經有了些清朗的線條,給人的印象越發凌厲。
“塔矢……”
“柚木……”
倆人幾乎同時開口,卻又都幾乎同時收音,默契的讓人驚訝。
“你們……”廣島先生正要看口,立馬被他的對手拉到了一旁。
“廣島先生,這個時候你就不要說話啦,小亮老師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可是萬一他們又吵起來怎么辦?”
“進藤和小亮老師吵架的時候,你怎么一點都不急?”
“他們天天吵,有什么好急的?”廣島先生挺擔心的,“可是你看,柚木和小亮老師一吵,大半年都沒來過?!?
“但他們現在還沒吵起來不是?先看看吧。如果有情況,廣島先生你再沖上去也不遲?!?
“那道也是。”
涉及到他們最喜歡最尊敬的小亮老師,這倆老先生棋也不下了,在一旁緊張地註視著塔矢和和美,準備一有動靜就立馬行動。
出乎他們的意料,塔矢站了起來,走到了棋盤對面,將椅子拉開,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柚木,坐吧。”
“謝謝?!焙兔雷讼聛?,本來計劃裏還想著要不要先敘舊什么的,但此刻她居然一點也不想說那些廢話,心中的念頭只有一個:下棋,下棋,和塔矢下棋。每次通過對方的對局來預測自己與對方的差距,但想象終究沒有實戰來的讓人印象深刻。和美忽然意識到,其實這一戰,她已經等了很久。
“我們先下棋吧,塔矢?”
“好?!?
分先的結果,和美執黑,塔矢執白。
第一步,右上角小目。
棋子安穩落在鍵盤上的時候,和美幾不可聞的松了口氣。她真怕自己激動得連棋子都握不穩,而在這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拋之腦后,她的腦中只剩下那一張棋盤,還有盤上的星星點點,黑白分明。她不會去考慮對手是誰,不會去考慮與對方差距有多少,不會去考慮自己的期待,只有黑白棋子在鍵盤裏游走,如同行軍點將一般,征戰沙場。
和美臉上的表情很鄭重,透過窗戶落入屋內的陽光沐浴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是落入凡間的小天使。
啪、啪、啪。
隨著對局的進行,她與塔矢的身邊圍聚的人越來越多,她卻恍然未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她屏蔽掉了。大家一邊看棋,一邊極為輕聲的議論交流著。
“柚木的攻勢比以前要凌厲很多啊?!?
“她這一步攻得太急進了吧,右上角的地勢不穩,小亮老師不會放棄這塊肥肉的?!?
“奇怪,為什么小亮老師不攻擊右上角,而選擇在左下方交著?”
“廣島,你看明白了嗎?”
“我也沒怎么看懂,不過小亮老師既然選擇決戰在左下方,那肯定是右上角無法突破。”
“呀,小亮老師也開始進攻了?!?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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