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萬籟俱寂。
朝思劍閃爍著冷光劃破深沉的夜幕，載著劍上的兩人直入劍峰背后的平臺。
師徒下了劍，一前一后站在平臺上。
陸黎負(fù)手而立,望著洞口邊于風(fēng)雪中亭亭玉立的梅花樹，一朵朵小巧可人的紅色梅花在細(xì)瘦的枝頭上綻開,有的險些要壓彎枝頭。
楚瓷嗅著空氣中飄蕩著的清雅梅香，彎了彎眼睛。
“梅花開了呀,師尊喜歡嗎？會不會覺得紅色太艷了？”楚瓷笑道。
紅色太艷了？
陸黎卻不這么覺得。
他眼前浮現(xiàn)了去合歡宗帶回小徒弟那日,小徒弟一襲紅衣襯得膚色勝雪，眉眼分外紅潤動人，撲向他時就像一只奮不顧身的紅蝶。
只是那小小的紅蝶卻在半路被一頭野狼攔住了，陸黎眉頭一皺，頓時從幻想中回過神來。
許是陸黎后面臉色太難看，楚瓷不敢笑了,只小心翼翼地伸出兩跟細(xì)白的手指捏住陸黎的衣角輕輕晃動。
“師尊,我知道錯了。”楚瓷努力睜大微圓的眼睛，聲音甜得像裹了幾層糖,以此試圖讓自家?guī)熥鹦能洝?
“錯在哪了？”陸黎負(fù)手而立,眼簾垂下掩去眸底復(fù)雜的情緒。
楚瓷撓了撓頭，小聲道，“我不該欺騙師尊。”
“嗯。”陸黎頷首道，“騙為師什么了？”
“我爹其實沒死。”楚瓷嘴唇動了幾下,聲音小到不細(xì)聽幾乎聽不見。
陸黎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面沉如水,突然不想繼續(xù)聽下去了。
鵝毛似的雪花欲落到白衣仙人發(fā)上肩上，忽而又被一道看不見的氣流彈開。
師尊在劍峰時一向不愛用靈力隔去風(fēng)雪。此刻卻如此異常，莫非是氣狠了？
楚瓷心跳得厲害,愈發(fā)忐忑不安，唯恐師尊怒極之下拎起他往崖下一丟。
陸黎看著小徒弟縮成一團，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一時不知他是冷的還是怕的。
他指尖微動，一個御寒訣丟到小徒弟身上。
“師尊？”楚瓷茫然地抬起頭。
“你爹……可是……”陸黎聲音滯澀，竟說不出那個熟悉的名字。
師尊果然知道了！
楚瓷心下一慌，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砸進厚厚的積雪里。
他膝行幾下，一把抱住陸黎的腿，急聲道，“對，沒錯，我爹就是楚鳳黯！師尊你盡管罰我，但千萬別我趕走！我喜歡這兒，我不想離開師尊和師兄師姐……”
小徒弟竟真是師弟的孩子，陸黎的心情頓時沉到谷底。
看著小徒弟可憐兮兮的模樣，陸黎心下無奈，苦笑道，“若磐，你本該叫我一聲師伯。”
這是他的師侄啊！而他卻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他妄為人！
他就是個畜生！
若是叫已經(jīng)飛升的師尊知道此事，定要下凡打斷他的腿。
陸黎隱隱感到腿疼，長嘆一聲，“起來吧。”
“就算我爹是師尊的師弟，那我也能做師尊的徒弟呀，又沒有規(guī)定說我必須拜自己的親爹為師。”楚瓷辯解道，“您就是我的師尊，才不是什么師伯！”
“起來，若磐。”陸黎道。
楚瓷抱緊大腿不撒手，固執(zhí)道，“不起來，除非師尊原諒我。”
陸黎無奈，只得彎腰拉起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的小徒弟，嘆道，“為師原諒你。”
除了原諒，他還能如何呢，都是孽緣罷了。
“師尊我知道錯了，我以后絕對不騙您了。”楚瓷可憐巴巴地望著陸黎，他是真得怕師尊不要他了。
陸黎摸了摸小徒弟的頭，低聲道，“好。”
想起當(dāng)年只說了句要與師門斷絕就跑得不見人影的師弟，陸黎問道，“你爹現(xiàn)今在何處？他就算要自立門戶，也該回劍峰正式斷絕關(guān)系。”
他師弟一向叛逆，但既然師尊不在了，他這個做師兄的就該管一管。
楚瓷心里一咯噔，不知該如何回答陸黎的問題。
他親爹已經(jīng)飛升去了上界，想回也回不來了啊。
楚瓷這一猶豫，陸黎不由地皺眉，“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瓷趕緊搖頭，“好著呢，我爹一點事都沒。”
“你通知他，讓他盡快回劍峰一趟，有些事該說清楚了。”陸黎道。
“不知師尊要和我爹把什么事說清楚？”楚瓷問道，一雙眼緊緊盯著師尊的臉，決心不錯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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