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二十九
等完成數試卷這份工作，外面的天已經暗下去了。
初簡提前給母親發了消息，所以鎖好辦公室門后便拉著季熠不慌不忙地往回走。
這會兒學校裏的人更少，天黑了氣溫低，夜風帶著寒氣呼嘯而來，卷起走道裏還未打掃的銀杏葉，遠看上去像一群翻飛的蝶。
初簡也沒了閑逛的興致，如讀書時代每一個下晚自習的夜，目不斜視地往家裏走。
在樓道裏便聞到不知哪家飄出來的飯菜香味，讓中午只吃了一碗面的初簡愈發饑腸轆轆。
還未從兜裏掏出鑰匙，家裏的大門便在面前推開，裏面還傳來舅媽拔高的聲音：“兒子你給聽聽打個電話，喊他們回來吃飯了。”
初簡這才了然，那令人食指大動的味道是從自己家裏傳出來的。
許晰就站在門口的位置，一手握著把手，回過頭回應道：“不用打了，他們回來了。”
“哥，你怎么來了？”
許晰的目光與她身后的季熠對上，淡淡點頭以示問好，才回答道：“姑姑打電話叫我過來的。”
舅舅的廚藝精進且動作極快，等兩人洗完手出來餐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整桌。
“快過來坐，聽聽。”舅媽朝他們招手。
等到所有人落座，飯桌上卻沒有一個人先動筷子。
舅舅舅媽坐在他們對面，目光炯炯地盯著季熠，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看穿。
饒是淡定自信如季熠，也在這熾熱的眼神中勉強維持著瀕臨崩潰的笑容，手在桌下輕捏了初簡一下。
初簡整個人還沈浸在母親邀請舅舅一家到來的沖擊中，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溫度時才如夢初醒，向他們介紹季熠。
“小季真人比電視上更好看喏。”舅媽看著禮貌謙遜的季熠，笑得合不攏嘴。
“謝謝舅媽。”
“你的新歌我也聽了，是寫給咱們聽聽的吧？”
季熠看了眼因為害羞低下頭的初簡，淡笑著頷首。
“哎喲寫得真好，”舅媽連連讚嘆，“我有段時間真是天天聽，你真的寫得太好了！比你以前的歌都寫得好！”
許晰看了眼快把頭埋進碗裏的妹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母親，“媽，菜快涼了。”
“對對，先吃飯，一邊吃一邊聊啊。”舅舅也在一邊附和。
飯桌上，舅媽還是控制不住地夸季熠，到后來舅舅也加入到夸夸的陣列。季熠極有耐心，細致回答兩位長輩關于他創作的好奇心。
晚飯后，舅媽得到季熠下次過來送她親筆簽名專輯的承諾后心滿意足地隨自家人離開。
送完人，初簡挽著母親的手回家，安安靜靜地走了一段路，才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謝謝你，媽。”
“謝我什么？”深冬夜晚更深露重，許淑云吐出的氣息直接在眼前化成了白霧。
初簡挽緊她，眸中帶笑，“謝謝你讓舅舅舅媽過來。”
他們也是自己最重要的親人，初簡心裏清楚，季熠見過了他們，見家長的流程便更加完整了。
而安排這一切的，是自己母親。
回程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焦慮惶恐，都在這頓晚餐后煙消云散，只余下滿心歡喜幸福。
許淑云深吸了一口氣，“聽聽，媽有話想跟你說。”
“什么？”
“媽媽欠你一句正式的道歉，對不起。”
“媽？”初簡停下步子，側身面對著她。
“這幾個月我非常后悔，”母親眉宇間籠罩著陰翳，“我不該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利用你的孝心逼你分手。”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覺得自己病糊涂了，糊涂到用自己的生命健康作為賭註，讓女兒放棄她的幸福。
萬一，自己真的如父母一般永遠留在那張手術臺上，初簡會變成怎樣，她不敢想。
淚珠從眼角滾落，初簡抬手擦掉，“我沒怪過你。”
許淑云搖頭，自顧自往下：“我以為我的做法就是對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不讓你學播音主持是，不讓你和季熠在一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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