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年(二)
“太子的早膳,你們是怎么準備的,為什么原封不動地送回來?近日承憶耳邊可是沒閑著,大都是太子宮人傳來的細碎。怎么,還想怠慢著,直鬧到圣上面前,將你們都打出去嗎?“鄒承憶派來的將照顧太子起居的保姆叫到殿門口,憂心忡忡地責問道。
“說到此事,我等實在冤枉!太子吩咐不叫醫官,可奴婢眼中瞧著,怕是另有苦衷。幾個月前,范奉秭為在圣上面前求好,建議膳房在太子每夜安寢前進獻一碗奶羹,說是太子在安樂堂生長,實在委屈多年,需要好生進補才可身強體壯。“保姆嘆了一口氣,徐徐道:”太子年幼,敬重長輩在上,便依言每日取用。誰知好景不長,起初確實受用,安眠到天亮;過了一陣子,晚上翻來覆去面露難色,奴婢夜間返回本家自是不知,還是次日早上聽近前侍候的宮人交頭接耳,這才知道。奴婢也嘗試問過太子需不需要醫官就診。他一個娃娃,只怕是從小乖巧慣了,如何也不愿大肆聲張,只是自己捂著臉,說過幾日便好。奴婢瞧著,腮幫子都略漲起來了,實在不好。還請您做主,同承憶面前替我們開解幾句,太子不用膳這件事,也并非今日初回。其實月初起,太子用膳的分量就以及逐漸減少,像今日分毫不動這個程度,以至于驚動承憶,也已經是積重難返。宮中眾人早就暗自揪心,早早跪了一地也無濟于事啊。“
承憶宮人聽聞至此,甩手道:“大半個月過去,竟然瞞而不報,尤其是太子身體抱恙,你們一眾真是好大的熊心豹子膽!罷了,你同我一道去見承憶,將這一切細細說來,省得我回宮稟報有誤,同你們一起丟了性命!“說著慌忙扯著保姆的后領口,牽也好提也罷,一路踉蹌趕向承憶宮中。
兩人撲通跪倒,正對著鄒承憶查閱膳房記錄,面色凝重。將簿冊甩手投向座邊,鄒承憶站起身,身邊宮人連忙躬身扶著,卻被鄒承憶甩開:“你們欺哀家老邁無力,欺哀家看不見這宮中是如何對待太子的嗎?說,他現在究竟情況如何了?再不細細招來,哀家這就親自去看,看好了再來查問你們,就不是現在這么好交代了!“
保姆眼中的淚,前襟淋濕的汗水,將她眉梢的青黛洗落所剩無幾,惶然哀聲道:“求承憶饒恕我等瞞報之罪,實在是太子心存天下,宅心仁厚,不敢勞動宮中眾人。其實太子抱恙已有數日,脾胃尚不可知,面上卻有濕熱腫脹之象。此事……此事大約與范奉秭每日差人送來的奶羹有脫不開的關系,奴婢瞧著數日,也曾建議醫官來看,只是太子攔著不讓啊!“
鄒承憶聽聞范奉秭的姓名,冷笑兩聲道:“哀家就知道,這宮中什么好事沒有她范奉秭的牽扯!來人,哀家親自去看看太子,帶上哀家的主治醫官!他一個孩子,從小被他娘親教的忍讓知禮,最是不知驕矜的。你們真因為此就不曉得疼惜他,著實該死!”
轎輦周折一番,轉眼承憶駕臨太子殿前。宮人們一眾已是默默垂淚,計數著自己臨終的遺愿。鄒承憶也顧不得禮數,不等太子行畢禮儀,欠身抱著靜晗便哭了起來。淚眼朦朧中,細細打量他瘦小的身板,和紅腫不對稱的臉頰,不由得心疼萬分。“親孫兒,你怎么不告訴哀家,快叫人看看,這是怎么了,你的臉……”靜晗倒是訕訕,口齒略帶含混,解釋道:“是孫兒的牙……浮起來了,孫兒每天都像娘親教的,拿檀香末按著呢,可是……好像還是很痛……孫兒讓祖母擔心,是孫兒不好……“靜晗用袖口拂過承憶面上縱橫的淚痕,滿臉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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