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姝媚(二)
靜晗見她氣已消了,只是嘴上還是不饒人,起身面朝她方向而坐:“體諒不體諒的,都要看此行的造化……此次送靈柩南下,是正緊事與你商議,只是祖母的意思,連臨臻都不知道。“
張?jiān)聭z聽有正緊事,連忙轉(zhuǎn)過身來仔細(xì)聆聽:“既是如此機(jī)密,告訴了我豈不違背承憶囑托?“
“一聽是身家性命攸關(guān)的,你倒是立時(shí)乖了……別推脫了,這正是祖母出的考題,你也在這題干之中,何來違背之說。”靜晗擺手不住:“我且問你,此行所往之地,是何方地界?”
“仙去的賀澤沛是瑤寨人氏,自是深入瑤壯山水腹地,只是不知十多年過去了,可否還能尋訪到賀氏的族人故舊。”張?jiān)聭z將車廂門口簾腳掩了掩。
“正是此理,實(shí)不相瞞,祖母因我早年失去母親,對(duì)我及其體恤,可這也是合宮上下甚至前朝對(duì)我的身世最大詬病的緣由。母親出身瑤寨,并無身份文牒,如今連追封的悼文都不知起筆,全由那些酸腐文官寫了湊數(shù),左不過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話……“車輪一頓,靜晗向外間瞥了一眼,又坐回月憐身前。”說是車轱轆套話,這車倒撒起脾氣來,不知是車嫌呢,還是這路嫌呢。“
張?jiān)聭z倒不被靜晗的俏皮話打斷思緒,接著問道:“需要尋訪,自然是要和地方官員鄉(xiāng)紳打交道。我此行……也算是匆忙出行,并未帶許多銀錢,只有我自己的荷包而已,在臨臻那裏也沒有什么使用銀錢的需要……這可如何是好呢?難不成我們要……?“
“不錯(cuò),只有私下查訪了,畢竟此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一群人來過這裏,我們?nèi)裘骰饒?zhí)仗地去打聽,只怕是什么都問不出來,掃興而歸。“靜晗沈吟道。
“哦?這倒是新鮮,是什么人有這么大的威力,能讓一方百姓閉口不言?“張?jiān)聭z心裏有個(gè)答案,只是不敢宣之于口,便故意裝作不知,引靜晗自己陳述。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靜晗微微蹙眉,“你且想想是什么人最不希望我們來這裏,抑或是誰最希望你當(dāng)初獨(dú)自來這裏,卻打著算盤想盡辦法不叫你活著回去?”
“這可是無人敢應(yīng)承的渾話了,我可不敢多想,省得被治一個(gè),嗯嗯嗯嗯……”張?jiān)聭z用“嗯”帶上單獨(dú)的腔調(diào),遮掩著回答過去。那四個(gè)嗯字,分明是模仿著“欺君之罪“的音調(diào)。
“你敢應(yīng)承也罷,不敢應(yīng)承也罷,這火不等引也燒到了你的身上……這廂便是在替你籌劃,你還在這邊拿捏腔調(diào),糊弄我事小,白來這一遭卻是事大。“靜晗故弄玄虛道。
張?jiān)聭z默不作聲,皺眉暗自思忖:靜晗話裏話外分明是說范奉秭,但如今如果沒有證據(jù),貿(mào)然指認(rèn),只怕陷入她先布置的不孝不義陷阱之中,不但無法將她的馬腳抓住,而且將自己甚至靜晗逼入被動(dòng)的四角。車馬急行,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將看著也要尋找下榻的驛站了。自己也是饑腸轆轆,前夜被灌了甜膩的安神湯,大半日來本無傷神勞身的大動(dòng)作,只為憂心卻也耗費(fèi)不少精力。此時(shí)此刻,二人只想好好吃一餐,緩解心緒不寧。
車停馬歇之時(shí),天色也是日落西山。此去走走停停單程也要數(shù)十日,今日方才第一日,靜晗自出生起并無出遠(yuǎn)門的經(jīng)歷,尤其是獨(dú)自出行,更是興奮多過疲累。張?jiān)聭z見他興致盎然,也不好潑他冷水,進(jìn)入客棧前后自走在一眾行人身前,心裏卻默默記掛著身后那個(gè)未出山門心有城府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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