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掏出短劍的一霎那, 四周響起緊湊的腳步聲，三四位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沖了過來，將姬成煜護在身后。

他們抽出雪亮的刀劍, 對準顧瑤和魏佑娣, 殺氣騰騰。

“住手。”

姬成煜揮了揮手，那些長刀又被收了回去。他又冷冷看著顧瑤：“你這是要對本王行刺？”

顧瑤見幾個侍衛(wèi)迅速退下，也收起短劍，卻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魏佑娣身前：“方才動手動腳的人, 好像是殿下罷？”

“顧瑤，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你以為你是平寧侯的女兒, 本王就不敢動你？”

“殿下大可動一動試試。”

說話的人是魏佑娣, 她緩緩站在顧瑤身側(cè), 抬起頭, 目光冷得像冰。姬成煜楞了楞, 直勾勾地盯著魏佑娣：“佑兒, 你現(xiàn)在是為了她, 威脅本王？”

魏佑娣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她站在顧瑤身邊, 渾身都在發(fā)抖——姬成煜的眼神陰郁可怖，看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可是她不能屈服，若是現(xiàn)在屈服了，拿什么來保護顧瑤呢？

“是……又如何？”

姬成煜瞇起眼睛，眸中閃過一絲悲戚，很快便被暴怒所掩飾。

他好像聽到了心底有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那個碎裂的東西像是往他胸口鑿了一記, 讓人痛不欲生。

“最后一次，佑兒，”姬成煜的唇角彎了彎，勾出一抹極淡極淺的笑來：“方才本王就當你在說氣話，只要你說你愿回到本王身邊，本王既往不咎，我們還像之前那樣舉案齊眉，如何？”

這抹笑看著讓人寒毛直豎，魏佑娣忍不住緊緊握住顧瑤的手。顧瑤一字一頓道：“二殿下若是再繼續(xù)糾纏下去，我不介意讓我阿爹來主持公道。”

魏家距顧家并不遠，顧瑤還真是能說到做到。

姬成煜嗤笑一聲，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魏佑娣，似乎在等她點頭，像從前那樣示一示個弱，她就能回到他身邊。

但是許久，魏佑娣也沒有回應(yīng)。

頭頂漸漸浮起朦朧的月光，她別過頭，把臉埋在濃郁的夜色裏，這是一個無聲而又固執(zhí)的拒絕。

“本王知道了。”

姬成煜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說罷，極快地轉(zhuǎn)過身去，上了馬車。

像是毫不留戀似的。

……

姬成煜走后，二裏橋巷子又安寧了幾日，新春的氣息愈來愈濃郁。

除夕這一天是個萬裏無云的好天氣。朝日蓬勃，金燦燦的晨曦把屋子照得暖和亮堂。

新房的大門一早就被敲響了，李衍一般卯時起，他洗漱完畢打開大門，發(fā)現(xiàn)是人高馬大的顧老爹。

顧老爹掃了眼屋內(nèi)，囡囡還在睡懶覺，被子卻掖得好好的，應(yīng)當是李衍早上起來給她蓋上的。顧老爹笑道：“賢婿，勞你照顧我這不省心的閨女，這壓勝錢你收著，圖個吉利。”

李衍行了一禮，說了些賀喜的話。顧老爹也沒多客氣，爽快地掏出倆紅包，遞到李衍面前：“收好咯，來年的日子還得紅紅火火，哎喲，莫要客氣，快收著！也讓小丫頭片子趕緊給老子起來，大年第一天就賴床，沒個利索德行！”

李衍還沒反應(yīng)過來，懷裏已經(jīng)塞了兩只紅包，沈甸甸的，裏頭的錢串子叮當作響。

按照顧瑤賴床的本事，睡到日曬三竿是輕而易舉。可惜今日美夢正做到一半，她就被人晃醒了。

依稀還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習慣性地蒙起被子，充耳不聞，還粘粘乎乎地嘟囔道：“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可惜來人并不好說話，身上突然一輕，暖和厚實的被子便不見了，冰冷的空氣把她凍了個哆嗦。她便生氣了，氣呼呼地伸手去摸被子，被子卻怎么都摸不著，憑空從床上消失了似的。

“再不起來，餃子可都沒了。”

李衍使出殺手锏，這招果然好使，話音落地，便看到顧瑤伸了個懶腰，緩緩掀開眼皮。

“幾時了……”

“卯時過一刻。”

“嗚嗚嗚好早，為什么喊我起那么早呀。”

剛起床的顧瑤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素面朝天，穿著淺色的中衣，在床上滾來滾去。慢吞吞地起身下床后，一頭烏黑的頭發(fā)略顯凌亂地堆在肩頭。

“我鞋子找不到了？”

“床左側(cè)。”

“篦子呢……”

“昨夜看到你放到了銀匣子裏。”

一番風波曲折，小姑娘總算是梳洗完畢，穿戴整齊，活蹦亂跳地去廚房打算偷吃幾個餃子。

鹽城過年不吃餃子的，但是為了入鄉(xiāng)隨俗，顧家也慢慢學會了包餃子。今年顧老爹剁了不少五花豬肉餡兒，摻著白菜拌在一起，加點糯糯的粉條兒，香得讓人直吞舌頭。

吃飽喝足，又收了壓勝錢，嘴短又手軟的顧瑤不得已背負上貼年畫春聯(lián)兒的重任。好在李衍過來幫忙，她只需要糊漿糊就行。

李衍個子高挑，踩在馬車的腳蹬上便能夠到門楣，把幾條花裏胡哨的掛錢兒貼上去，然后是兩張兇神惡煞的年畫。

顧瑤“咕嘰咕嘰”地和著漿糊，看著李衍專註地捋著年畫紙，心裏突然滋生一個大膽的念頭。等李衍擦了擦臉，她突然道：“阿衍，你的臉上好像有點東西。”

李衍下意識抬起袖子蹭了蹭：“什么？”

“好似是墨汁，你別動，我給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