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一代王勝美
王勝美和老孫夫妻倆在電腦城附近經營著一家小飯店,員工就他倆,各自身兼數職,店裏一共五六張桌子,就是俗稱的蒼蠅館子。兩個人的手藝都不錯,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價格也實惠,很受附近上班族的歡迎,生意一直紅紅火火。只是小店規模人手都有限,忙到飛起來也只能滿足有數客人的就餐需求。
老孫已經咳了三天了,每次咳起來不但臉憋得通紅而且根本停不下來。他們是開餐館的,總是咳影響生意不說對客人也不好。這天中午打烊早,王勝美催著丈夫打了個車一起匆匆忙忙去醫院檢查。誰知晴天霹靂,這一去,老孫再也沒有能從醫院裏走出來。從當天確診患上小細胞肺癌,短短一個月就撒手人寰,快得王勝美都沒有從噩耗中反應過來,人已經沒了。
餐館掛出了暫時停業的牌子,王勝美疑心是炒菜做飯長期吸入油煙,然而無從印證。問醫生,醫生只是說,有些事情說不清楚的,那么多天天抽煙的人還不是啥事兒沒有。
料理完老孫的后事,王勝美在家裏躺了三天。前兩天腦子一片空白,第三天開始想眼下的生活。兒子嘉豪還在上小學,店面雖小租金不能不交,萬幸的是這套位于老舊小區的六十幾平米小兩房是夫妻二人兩年前勒緊褲腰帶買下了的,不然娘兒倆的日子真過不下去。
一個多月后小餐館重新開門營業,店裏多了兩個人,一個年紀大些的張姨洗碗幫廚兼打雜,年輕點兒的小陶是收銀兼服務員,同時負責外面幾張桌子的衛生,王勝美自己則是采購兼大廚。
生活漸漸恢覆了正常,中午客人離開收拾完打個盹兒,半下午時王勝美就會早早地打開店門。張姨還沒來,她坐在門外的小板凳上擇小蔥,擇著擇著就常常發起呆來。
這個點兒沒什么生意,路對面郵局門口賣烤羊肉串的小伙兒百無聊賴,靠在一個廣告牌支架上翻著褲腰在冬日的大太陽下捉虱子。那個住在附近的蔣胖子,一年四季不懼冷熱始終都把衣服卷到胸口處,炫耀似的曬著圓滾滾的肚皮走過來走過去。路上行人來來往往,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或行色匆匆,或漫不經心,或容光煥發,或滿臉疲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王勝美尋思著一個人來到這世上直到離開都可以波瀾不起無聲無息。普通人的生命就像樹上的一片葉子,長著就長著,落了就落了,真正地去似微塵。就連她和兒子的悲痛都沒有持續很久。每天睜開眼,生活就等在那裏,該干活的干活,該上學的上學,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
小餐館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不大的玻璃門上一邊寫著“家常小炒”,另一邊寫著“豐儉由人”,熟客都稱呼“老孫家”。對于小店的生意老孫很知足,做菜用料實在,王勝美的勤快保證了餐館的干凈衛生,所以他們的無名小店在這一片口碑一直很好。
老孫不在了,王勝美一個人仍然秉承著一貫的做法,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她店裏的炒菜不但出菜快,而且物美價廉,上班的人來的多,中午的生意總是比晚上還好。電腦城有商家來和老板王勝美商量,想要在她這兒長期預定工作餐,王勝美毫不猶豫地應承了下來,她手腳麻利五十來個人的飯還對付得了。每天再早起一會兒,多買點兒菜,趕在中午店裏上客前做出來不成問題。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一家公司來訂工作餐,這次王勝美有點兒為難了,那五十多個人的餐差不多已經是餐館的極限。她沒有直接拒絕,跟來人說考慮一下再答覆他。王勝美心裏飛快地盤算起來,工作餐一份雖說利薄但是量大而且方便快捷不占地方,算下來掙得并不比店裏幾張桌子少。店面當然不能放棄,可是不管是增加人手還是擴大店面都需要錢。買房子才把家底掏空,老孫的病雖說走得快也花了不少,甚至還跟老家的父母伸了手的,現在兜裏基本是一干二凈。老家裏都是窮親戚,一個個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遇上點啥事兒還指望著他們在外面掙大錢的支援一點兒呢。王勝美盤算來盤算去,一籌莫展。
心裏有事兒中午連打盹兒也省了,心不在焉地坐在門口擇著菜。外面大雨如註,到飯點還不停的話晚上店裏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客人了。一逢暴雨城市基礎設施的缺陷就會暴露無遺,下水道來不及排走的雨水在馬路低洼處匯聚成了小河。斜對面銀行門前停著一輛銀色寶馬轎車,一個中年男人穿著拖鞋,褲腿卷得高高的,一只手舉著把傘,一只手裏拿著條抹布,在滂沱大雨中借天公之力正在起勁兒地洗著自己的豪車,天氣還沒有入夏,他也不嫌冷。愁得恨不能去搶銀行的王勝美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丟下小蔥去洗了手,又仔細捋了捋頭發,然后拿起門口的雨傘,顧不得地上的污水瞬間就灌進了鞋子,快步穿過馬路走進了銀行。
家裏的房子做抵押,貸款很快就辦下來了。錢一到手立即馬不停蹄地租下隔壁的店面,招兵買馬,忙得兩眼發黑腳不沾地。到了孫嘉豪上高中的時候,除了店裏的生意,王勝美陸續承接了電腦城幾家公司幾百號人的工作餐配送。店面已經擴大了三四倍,桌子增加到十幾張,后廚占了幾乎一半的面積。除了張姨和小陶,又雇了兩名廚師一個幫廚加兩個服務員,小陶專門負責配餐。送餐則是請的附近開面包車的一個老實小伙兒,平常在電腦城幫人拉貨送貨,每天中午固定時間為店裏配送工作餐。
哪怕生活再苦,上天也不會虧待勤奮的人,靠著自己的辛苦勞作和靈活的頭腦,王勝美沒日沒夜一鍋接一鍋地炒著炒著,硬是將一家蒼蠅小館炒成了省城著名的餐飲品牌,擁有一棟營業面積三千余平米的五層酒店,員工上百人。事業有成的王勝美完成了富一代的原始積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王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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