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母子劫

七日后，雪顏為月清過完頭七，便準備與龍灝渺回京。她深知，對于朝堂的爭斗她可以厭倦，可以逃避。但是他卻是萬萬不能。

只是走之前，她還是覺得有必要去拜會一下鳳傾舞。她上次逼她服下的藥丸，身體雖然從未出現(xiàn)過異樣，但是以鳳傾舞的性情，又豈會無的放矢。如今龍灝渺已經盡知當年之事，那么她與她的那個約定也就不覆存在了。

雪顏只帶了茗蘭，趁著龍灝渺不在的空當向竹林深處而去。

沒走多久，便看見了迷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香榭樓閣。

“茗蘭，月清在藥谷生活十幾年，卻不知云渺閣的存在。為何我每次卻是輕易便尋到了？”雪顏知道這裏一定是有障眼法，不禁好奇有此一問。

“小姐有所不知，小姐每次來云渺閣都是閣主有意請之，閣主不想見的人自是不會讓他逾越半步的?！避m淺笑，引著雪顏走入府門。水榭亭閣之內傳來陣陣琴音，雪顏靜心聽著，便知定是鳳傾舞。

“小姐，閣主正在樓上等候。茗蘭就送您至此！”茗蘭立在回廊上，恭敬的向水榭的方向行禮。雪顏點頭，獨自向水榭走了過去。

“雪顏見過閣主！”鳳傾舞仍然是一身白色輕紗羅裙，外袍上的金絲云鳳繡的甚是傳神。雪顏不禁讚嘆，這展翅欲飛的鳳凰到的確符合她尊貴的身份。

“聽說渺兒的寒毒已去，可是屬實？”鳳傾舞一聽說龍灝渺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她就急切的出關。見到雪顏自是要問個清楚。

“他身上的冰魄雪蠶的確已除！”

“一切都是天意，你的確是渺兒的福星！”鳳傾舞如釋重負，她的渺兒終于不用在受苦了。

“閣主，我今日前來是來請罪的！”雪顏跪地，到讓鳳傾舞一驚。

“快起來！你何罪之有呢？”鳳傾舞有些懵懂，她這又是何故？

“雪顏未守約定，所以前來請罪！”

“即便是有罪，罪責也不在你！”龍灝渺不知何時到的，話音剛落在已立在水閣之中。鳳傾舞看了一眼外間神色緊張的墨畫，示意她退下。

“雪顏，本尊上次給你服的不是毒藥，而是逍遙散的解藥。本尊故意那樣說，是怕你日后對渺兒有異心。你應該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吧！”鳳傾舞目光幽怨的望著龍灝渺。十幾年來的她都是藏在暗處關心著他的一切，而今日終于可以正大光明了。

“雪顏拜謝閣主救命之恩，雪顏先行告退！”雪顏將彌足珍貴的時刻留給了他們母子。這十幾年的恩怨情仇，但愿能就此煙消云散。

“渺兒！”鳳傾舞沈默了半響，終于忍不住輕喚著他的名字。

“你為何不早告訴本王真相？”龍灝渺顯得卻分外冷淡，言語中似乎還帶著怨氣。

“你剛出生沒多久，我就被鳳傾城毒害。若不是師父搭救早已不在人世！我想過回宮揭穿她，只是無奈龍嘯云拿你的性命相要挾。我只能作罷！后來師兄被龍嘯云利用，偷走了冰魄雪蠶。師父盛怒將其逐出師門，雪山派掌門重任人自是落在我身上。雪山派門規(guī)，掌門必須孤孑一身，終身不得婚配。師父死前逼我發(fā)下毒誓，終身不能再回宮廷。這一切并非是我所想，這其中的萬般無奈你又豈會明白?！兵P傾舞望著平靜的池水，兩行熱淚隨風飄逝。

“你是萬般無奈，那我呢？這些年一直在仇恨和親情中糾葛著。我恨鳳傾城，可是我又渴望得到她的愛。因為我以為她是我的母后，所以才會留下?lián)]之不去的心魔?！饼垶斓拇_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怨恨和委屈糾結在一起，讓他失去了正常冷靜。

“渺兒，都是母后的錯！請你原諒母后吧！鳳傾舞見龍灝渺欲要離開，忍不住上前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袖。悲痛欲絕的哭泣著。

“北冥的皇后早已薨逝了！從此只有云渺閣閣主鳳傾舞！“龍灝渺無情的甩開了鳳傾舞，決然的離開了水閣。雪顏站在回廊看見面容冰冷的他，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他們母子到底相認了嗎？

“雪兒，明日我們便啟程回京吧！”龍灝渺牽著雪顏快步的離開了。雪顏回望著水閣，似乎聽見了鳳傾舞悲痛欲絕的哭聲。

一路上雪顏看著龍灝渺陰沈的臉色，自是不敢問云渺閣中之事。看來，他與鳳傾舞之間的心結，怕是需要一段時日才能真正化解。

用過晚膳，獨孤上人帶龍灝渺離開了。雪顏獨自回到靜悠小筑，坐在窗前望著竹煙波月的夜色，不禁出神了。那靜若處子的神態(tài)，在月色中更加翩若驚鴻。

“小姐，用茶吧！”茗蘭走入房內，將燭火點燃。影卓搖曳之間，略顯慌亂。

“茗蘭，將燭火滅了吧！”雪顏清澈的明眸望著平靜如鏡的湖面，心情略略沈定許多。

“小姐，您是不是有心事??！”茗蘭熄了燭火，將一把水墨絹扇遞與雪顏。

“我想去湖邊坐坐，你早些休息吧！”雪顏確有所煩之事，卻有不知該如何化解。

雪顏坐到湖邊的巖石上，清涼的晚風徐徐而來。吹散了這夏夜的悶氣和雪顏心中的郁結。那悶悶不舒的心，不覺得也豁然開朗起來。雪顏脫去鞋襪，將玉足伸到清涼的水中，那份舒爽直襲心頭。

“為何還不去睡，難道在等夫君？”雪顏回望，正好碰上龍灝渺狡黠的目光。

“對啊，相公你這是去哪了？讓妾身好等?。　毖╊伖室庥绵青堑穆曇艋氐?，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刻值千金，那還等什么？”龍灝渺抱起雪顏欲要離開，被雪顏制止了。

“渺，不和你開玩笑！陪我坐一會！”雪顏收了嬉笑，一本正經的回道。

“怎么了，有心事？”龍灝渺坐在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裏。黑眸望著墨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沒有，只是想起一個典故！”雪顏靠在他懷裏，望著明月悠悠的說道。

“是何典故，說來聽聽！”龍灝渺一時間倒是來了興趣，她的故事向來都很精彩。

“上古有位諸侯叫做鄭莊公，他的母親姜氏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寤生，也就是鄭莊公。二兒子叫段。因為段長得一表人才，姜氏便偏愛他，希望立段為太子，可是為能如愿，姜氏一直壞恨在心。等寤生繼承王位后，姜氏多次向莊公提出無理要求，莊公礙于母親情面，都滿足了她。但是姜氏毫不知足，居然煽動次子段篡位。但后來被莊公識破，段自刎而死，莊公大怒之下把母親從京城趕到穎地，還發(fā)誓說：不到黃泉不相見?？墒撬潞蠓浅：蠡冢吘菇鲜撬纳浮?

當時穎地的官員叫穎考叔，為人正直無私，一向有孝順愛友的美譽。他見莊公把母親安置這裏，便對人說：母親雖然不象母親，但兒子卻不能不象兒子。于是抓了幾只小鳥來見莊公。莊公問：這是什么鳥？穎考叔說：這種鳥叫號鳥，最不孝道，母親把它養(yǎng)大，但他長大后反過來卻啄食母親，所以抓來準備吃掉它。莊公聽后啞然無語。

時值膳房送來一只蒸羊，莊公割下一條羊腿給考叔，考叔卻將羊肉撕下放于袖中。莊公不解?？际逭f：我家母親因家中貧困，從不曾吃過如此美味，我要拿回家給母親食用。莊公不覺凄然?？际逯酪呀浾f動了莊公，卻因為有“不到黃泉不相見”的誓言所阻，于是獻計，挖掘地下，直到泉水涌出時，建一地下室，然后把母親接來居住。最后終于使莊公母子團聚。”雪顏悠悠的道出了這個典故，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龍灝渺由喜轉憂的面色上，她知道他定是聽出她故事背后的深意。

“雪顏，我不是鄭莊公。更沒有那般大度的胸懷！”龍灝渺本來今夜心情極佳，在孤獨上人的指點下，他的陽明神功已經達到了第九層。沒想到雪顏卻還是提及到他傷痛之處，情緒急轉而下，甚是煩心。

“渺，閣主從未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如今你寒毒已解，心魔已除。為何卻不能與她相認呢？”雪顏的確不懂，破鏡重圓是如何的珍貴，而他卻是如此的不知珍惜。

“雪兒，你讓我如何與她相認？父皇又該如何接受？她與鳳傾城當年李代桃僵，犯下的是欺君之罪。父皇又如何會放過南越國？”龍灝渺道出他內心隱忍不說的理由，頓時讓雪顏有所頓悟。鳳傾舞與他，并非一般的母子。這背后的確牽扯著太多的是非恩怨。

“渺，我錯怪你了！”雪顏靜靜的爬在他肩頭，不禁感慨萬千。原來他只是想將此事平靜處理，只是他的這份心意，不知鳳傾舞是否能體諒。

翌日，龍灝渺與雪顏拜別了獨孤上人，便準備離開藥谷。臨走時，墨畫卻帶著一只錦盒獨自前來送行。雪顏會意，定是鳳傾舞還有話讓墨畫轉達。轉身先上了馬車，只留龍灝渺一人。